铸剑残魂

当符阵那耀眼的强光逐渐褪去，叶云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潮湿的青石板上。掌心紧握着的罗盘残片，此刻硌得他生疼，仿佛在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惊险。

　　他缓缓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门。门楣上“铸剑山庄”四个大字，早已被岁月无情地啃噬，如今只剩下笔画的模糊轮廓，像是在诉说着这座山庄曾经辉煌的过往。

　　从门缝里渗出的热浪，裹挟着金属淬炼时发出的嘶鸣声，那声音有节奏地起伏，竟像极了铁匠铺里老匠头挥舞铁锤的韵律。就在叶云澈还沉浸在这奇特的氛围中时，“小心！”苏璃突然一声大喊，同时迅速伸出手，紧紧拽住了他的后领。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如闪电般擦着他的发梢疾掠而过，“噗”的一声，钉在了地面上，瞬间化作半柄燃烧着的铁剑。这奇异的景象，正是器魂离体的明显征兆，意味着铸剑山庄里的兵器已然产生了灵智。

　　“外来者，擅闯者死。”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内幽幽传来，可那声音里，却带着如熔炉般的滚烫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叶云澈这时才赫然发现，门框上缠绕着的并非普通藤蔓，而是无数细小的器魂锁链。

　　每条锁链的末端，都嵌着半截兵刃，此刻正齐刷刷地对着他缓缓转动，仿佛无数双由金属铸就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们是天衍剑宗凌天羽的弟子！”苏璃急忙举起染血的衣袖，袖口处隐约可见剑宗的纹章。她焦急地喊道，“他临终前嘱托我们来找千机老人，说这里有能对抗混沌玉玺的——”

　　“住口！”门内陡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这声怒喝，青铜门“轰”的一声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热浪中，一具由齿轮和剑刃组合而成的人形轮廓悬浮在空中，正是千机老人以器魂形态现身。

　　他胸口镶嵌着半块罗盘残片，这残片仿佛与叶云澈怀中的那片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瞬间发出共鸣，微微颤动起来。

　　“凌天羽死了？”千机老人的声音带着齿轮相互摩擦时那种卡顿的质感，“三日前，我便隐隐感知到玉玺纹路出现了异动，只是没想到，事情竟来得如此之快。”

　　说着，他那由剑刃构成的“目光”转向叶云澈的掌心，胸口的齿轮突然加速转动，发出一阵急促的“咔咔”声，“双生印记……原来初代掌教的预言是真的。”

　　叶云澈赶忙掏出凌天羽交给他的残页，在千机老人器魂散发的光芒映照下，残页背面的字迹显得格外清晰：“当双生印记重合之日……”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师尊后腰的印记，与自己掌心的玉玺纹路简直如出一辙。

　　他不禁满心疑惑，看向千机老人问道：“前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师尊……”

　　“他不是你师尊。”千机老人的器魂猛地逼近，剑刃手臂几乎擦过叶云澈的颈侧，“凌天羽不过是初代掌教分离出的一缕残魂罢了。而你——”他伸出剑刃，直指叶云澈的掌心，“是承载创世神精魄的容器。混沌玉玺之所以会认你为主，正是因为你体内流淌着太初神血。”

　　苏璃听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明白，为何百草谷密室中的共生图上，叶云澈与睚眦的印记会完全对称。

　　原来，所谓的灭世者与创世者，根本就是同一神性的两极。她不禁追问道：“那玄玑为何要不遗余力地追杀我们？他手中的罗盘……”

　　“那是被混沌浊气污染的太虚罗盘。”千机老人的器魂缓缓转向青铜门后的熔炉，解释道，“初代掌教曾经用它来定位裂缝节点，可如今却被玄玑利用，成为猎杀神血宿主的工具。倘若让他集齐十三块残片，混沌界的大门将会彻底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山风送来一阵铁器坠地的声响。剑峰山巅，玄玑正对着铁匠铺的方向，脸上挂着一抹冷笑。他手中罗盘的指针疯狂颤动，因为那里不仅有小桃点燃的清浊香，更藏着老匠头悄悄放在墙缝里的另一块残片。

　　玄玑抬起脚，狠狠踏碎了断刀的剑鞘，刀柄内侧“玄玑”二字在浊气的笼罩下渐渐显形，那正是二十年前凌天羽亲手刻下的。

　　“老陈头，你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也该到揭晓的时候了吧？”玄玑的声音夹杂着浊气，如鬼魅般渗入铁匠铺。正在专心擦拭断刀的老匠头，手猛然一顿。

　　他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剑痕，那是三年前叶云澈第一次挥剑时留下的，与初代掌教的剑意轨迹竟分毫不差。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铁门被浊气轰然轰开。小桃吓得躲在药柜后面瑟瑟发抖，手中的清浊香也即将燃尽。老匠头紧紧握住断刀，刀刃上“凌天羽”三个字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与他胸口隐藏的印记遥相呼应。

　　原来，他才是初代掌教分离出的另一缕残魂，一直默默守护在凡俗界，肩负着守护神血宿主的重任。

　　“玄玑，你当年在禁地带走罗盘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老匠头的声音不再像平日那般浑浊，此刻竟带着剑鸣般的清越，“太初神血需要双生宿主才能激活，你杀了凌天羽，只会促使云澈体内的神性加速觉醒。”

　　玄玑手中的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十三道残片的虚影瞬间在空中浮现。他狂笑着指向剑峰山的裂缝，那里正缓缓浮出混沌玉玺的虚影，“觉醒又能怎样？睚眦的恶念早已渗入他的言灵术。你看——当双生印记彻底重合，灭世者将亲手撕开混沌界的大门。”

　　铸剑山庄内，叶云澈突然痛苦地抱住头颅。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在他脑海中闪过：玄玑在禁地夺走罗盘，凌天羽在雨夜将残页偷偷塞入他怀中，老匠头在铁匠铺擦拭断刀时那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些记忆显然不属于他，可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感到恐惧。

　　“别抗拒，那些是初代掌教的记忆。”千机老人的器魂递过来一块温热的铁锭，“用神血淬炼它，或许能暂时压制罗盘对你的定位。”说着，他忽然望向青铜门外，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玄玑已经到了铁匠铺，老陈头怕是……”

　　苏璃紧紧握住叶云澈的手，发现他掌心的印记正在迅速扩大，几乎要覆盖整只手掌。她焦急地说道：“我们必须回去！老匠头他……”

　　“来不及了。”千机老人的器魂突然开始崩解，只留下胸口的罗盘残片朝着叶云澈飞去，“带着它去太虚界找萧煜，兽族圣子的御兽术能够屏蔽罗盘的感应。记住，千万别在满月的时候使用言灵术——”

　　话还没说完，铸剑山庄的青铜门轰然倒塌。赤红色的器魂锁链在空中崩断，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叶云澈眼睁睁地看着远处铁匠铺方向腾起黑色烟柱，那是清浊香熄灭的信号，他的心猛地一沉。苏璃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下最后一道丹纹，温热的触感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极了师尊临终前那微微颤抖的手。

　　而在剑峰山裂缝的边缘，凌天羽的尸体终于缓缓坠入混沌界。他怀中的残页在空中不停地翻转，正面的预言不知何时早已改变：“灭世者将于三日后月圆，在天衍剑宗禁地觉醒第二印记。”

　　残页悠悠飘落，恰好被山风送至叶云澈的脚边，上面的血色字迹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贪婪地吸收着他掌心渗出的神血，逐渐变得清晰可辨。

　　铸剑山庄的熔炉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无数兵器的魂灵如潮水般腾空而起，为叶云澈和苏璃挡住了玄玑汹涌而来的浊气攻击。叶云澈望着苏璃被浊气灼伤的手腕，心中一阵刺痛。他忽然想起千机老人说的话：“双生印记重合之日，便是混沌玉玺认主之时。”

　　他并不知道，此刻在混沌界的深处，睚眦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他终于清晰地感知到，属于灭世者的第二道印记，正在凡俗界的某个角落，悄然浮现，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危机，正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