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要走吗?」
成婚前夕,裴修礼不请自来,站在我院落门前,眼底隐含哀求。
是谁给他递了信?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眼前人满是风尘的样子打断了思绪。看那疲惫的模样,必是连夜从西陲赶回。
我手中还握着绣着鸳鸯的锦帕,那是明日要用的物件。
「陆微澜,看着我。」他声音低沉,如同当年我们初识时一般,却比那时多了几分压抑的怒意。
我抬眼望他,只见他眼中布满红丝,双唇因干渴而有些干裂,心中竟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但我最终只是淡淡地说:「裴大人,夜深了,明日我要嫁人,你不该来。」
「我不该来?」他猛然上前一步,逼得我后退,「你我青梅竹马二十载,明日你就要嫁入言家,我难道连问一句都不该吗?」
我抿唇不语。
「当初是你说,要等我功成名就,要等我凯旋而归。」裴修礼声音低沉,近乎哀求,「如今我立了大功,陛下赐我爵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你为何突然要嫁言家?」
「世事难料。」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言大人温文尔雅,家世清白,陛下亲自赐婚,我自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他冷笑一声,「言家三代为官,言恒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陆家与言家结亲,不过是你父亲想借势罢了。微澜,你从小性子倔强,何时由着旁人摆布过?」
我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人都是会变的,裴大人。」
「那我们这十年的情分就这样算了?」他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吃痛,「那些山盟海誓、那些书信往来,都作废了?」
院外传来守夜婆子的脚步声,我急忙挣开他的手,「请你离开,别让人看见。」
「怕什么?」他不屑一顾,「怕你那未过门的夫君知晓?怕毁了你父亲的前程?」
「裴修礼!」我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你我之间早就无可挽回,明日我便是言家妇,以后见面,请唤我言夫人。」
他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月光下那张我爱了多年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有那么一瞬,我几乎要心软,几乎要告诉他真相。但身后父亲的咳嗽声及时将我唤醒。
「你走吧。」我背过身去,「愿将军马革裹尸,功成名就。」
身后沉默良久,只有一声极轻的叹息。
「好,如你所愿。」最终他只留下这一句话,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直到听不见动静,才转身望向院门外的方向,眼中不觉已满是泪水。
清晨的喜乐声吵醒了我。
一夜无眠后,我竟在天亮前迷糊睡去。如今婆子们已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姑娘,该起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呢!」
我木然点头,由着她们忙碌。梳妆、穿衣、戴冠,每一道流程都细致又繁琐,仿佛要用这些程序将我包裹成另一个人。
花轿到门时,母亲亲自为我盖上红盖头,低声道:「入了言家门,莫要任性,处处谨慎为上。言家虽是书香门第,却也有自己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