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筒投影消失后，海滩上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季明月盯着岩石上已经暗淡的铜筒，喉咙发紧。身旁的宋之珩一动不动，月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也照出他眼中翻腾的震惊与困惑。
"基因计划..."季明月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嘶哑，"我们是被...设计出来的？"
宋之珩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需要查证。铜筒可能是伪造的。"
但他们都清楚，铜筒对宋家戒指的反应、那段包含季父声音的录音，还有那个诡异的红门投影——这些都不是偶然。季明月抱起双臂，海风突然变得刺骨。
"回雅典。"宋之珩站起身，"我家在那里有处老宅，地下室存着父亲的文件。"
季明月犹豫了。铜筒录音中父亲的声音说"不要相信宋家任何人"，而现在他们要去宋家老宅？但若想查明真相，这似乎是唯一途径。
"如果..."她斟酌着词句，"如果你父亲——或者说那个抚养你长大的人——真的不是真正的宋青山，你会怎么想？"
宋之珩的背影僵了一瞬："那我就找出谁杀了我真正的父亲，以及为什么有人要假扮他二十多年。"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是季明月熟悉的、他压抑极端情绪时的语调。她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旅馆，中间始终隔着一步距离。
***
雅典北郊的宋家老宅是栋三层石砌别墅，隐藏在茂密的橄榄树林中。抵达时已是凌晨三点，宋之珩用指纹和虹膜解除了警报系统。门开的瞬间，灰尘与记忆一同涌出。
"五年没回来了。"宋之珩轻声说，手指抚过门厅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与"父亲"的合影。现在看这张照片，季明月注意到更多细节：宋之珩十岁左右，被"父亲"搂着肩膀，两人都在笑，但那男人的手——右手小指上的戒指微微反光——似乎过于用力，指节泛白。
地下室入口藏在书房的书架后。宋之珩移开几本厚重的金融年鉴，按下隐蔽的开关。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一段向下的楼梯。
"父亲——或者说那个男人——从不让我下来。"宋之珩打开手机照明，"说这里存放着银行机密文件。"
潮湿的空气中飘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季明月跟着宋之珩走下楼梯，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被分成几个区域：一侧是标准档案柜，另一侧却摆放着令人不安的设备——一个类似牙科手术台的固定椅，上方悬挂着各种电极和机械臂；墙边的柜子里整齐排列着药剂瓶和注射器；角落里甚至有个小型DNA测序仪。
"这...不是普通的家庭地下室。"季明月声音发颤。
宋之珩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保险柜。这个现代电子保险柜与地下室的复古风格格格不入。他输入密码——季明月的生日——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本皮质笔记本和一个U盘。宋之珩先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工整的实验记录：
【项目名称：新月之子
基因来源：S-07（♂）& M-12（♀）
胚胎培育成功率：83%
预期特质：超凡记忆力、语言天赋、危机直觉
标记基因序列：CTAGGAATTCGT...(下略)
备注：需定期进行神经编程强化，关键词触发协议见附录】
季明月越过宋之珩的肩膀看到这些文字，胃部一阵绞痛。"S-07"和"M-12"——他们连名字都不配有，只是编号。宋之珩快速翻到附录页，上面列着一串古希腊语词汇，旁边标注："记忆触发序列，完整背诵可激活次级人格程序"。
"次级人格..."季明月想起铜筒投影中那两个手牵手的孩子，"所以我们体内还有被植入的其他人格？"
宋之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钉在最后一页的签名上——那个笔迹与他熟悉的"父亲"签名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个细微差别：字母"Q"的尾巴没有上翘。
"这不是父亲的签名。"他声音嘶哑，"是模仿的。"
U盘里的内容更令人不安。视频文件按日期排列，最早的是25年前。宋之珩点开最近的一个——日期显示是他15岁那年夏天。画面中，少年宋之珩被固定在那个手术椅上，头上连接着电极。"父亲"站在一旁，手持平板电脑，用古希腊语念诵着什么。随着诵读，少年宋之珩开始用同样的语言回应，声音机械平板，与平时判若两人。
"神经语言编程..."季明月捂住嘴，"他们在你大脑里植入指令！"
宋之珩关掉视频，脸色惨白。他点开另一个标注"原始素材"的文件夹。第一个视频播放的是医院育婴室，镜头聚焦在两个新生儿身上——名牌上分别写着"季明月"和"宋之珩"。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季明月想起结婚时他们曾为这个巧合欣喜，"原来根本不是巧合。"
视频突然切换到一个会议室。年轻版的"宋父"正在与几个人交谈，其中一个是索菲娅——虽然年轻二十岁，但那红宝石戒指和优雅的气质如出一辙。他们围着一张图纸讨论，季明月认出那是雅典国家银行的地下结构。
"所以索菲娅确实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宋之珩冷笑，"她的警告只是为了操控我们。"
"等等。"季明月指着屏幕角落，"那个人是谁？"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阴影处，只能看出他手持某种权杖，顶端是红门形状的装饰。就在这时，视频中的年轻索菲娅突然转向镜头，清晰地说："记住，当红门开启时，孩子们必须在一起。这是唯一能阻止'收割'的方法。"
视频到此中断。宋之珩和季明月面面相觑。"收割"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必须在一起"？更多谜团而非答案。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宋之珩站起身，"特别是关于那个冒充我父亲的人。"
他们搜索了整个地下室，在一处暗格中发现了一本相册。里面是"宋父"与各种人物的合影，时间跨度几十年——奇怪的是，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最后几页藏着张发黄的照片：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站在橄榄树下，约莫七八岁，穿着传统希腊服饰。背面写着："青山与蓝山，1980年夏"。
"双胞胎..."季明月轻触照片，"所以杀手头目可能是你真正的父亲？"
宋之珩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安全系统被触发，有人闯入了别墅上层。几乎同时，地下室的灯全部熄灭，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微光。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后门。"宋之珩抓起笔记本和U盘，拉着季明月向角落移动。那里有个隐蔽的出口，通往橄榄树林。
他们刚钻进地道，就听见地下室门被撞开的声音。一个沙哑的男声用希腊语下令："彻底搜查，特别是电子设备。"
地道低矮狭窄，两人弯腰前行。快到出口时，季明月不慎踢到一块松动的砖石，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后面！"那声音立刻喊道。
宋之珩推开通往树林的铁门，两人冲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橄榄树枝抽打着他们的脸和手臂，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明月的脚踝在崎岖地面上扭了一下，她咬住嘴唇忍住痛呼。
"分头走。"宋之珩塞给她一把车钥匙，"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如果三天内我没来，就联系大使馆回国。"
季明月想反对，但追兵已近在咫尺。她匆匆点头，朝东侧跑去，宋之珩则故意弄出声响引开追兵。当她躲在一棵古老橄榄树后喘气时，听见一个声音让她血液凝固：
"之珩，我的儿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透过树丛，她看见一个高瘦男人站在林间空地上，月光照亮他与"宋父"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是右眉上方有道疤痕。宋之珩站在几步外，手枪指着对方。
"你不是我父亲。"宋之珩声音冰冷。
"不，我才是宋青山。"男人解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附近的胎记——新月形状，"那个抚养你长大的人是蓝山，我的双胞胎弟弟。他背叛了新月社，投靠黑曜石。"
季明月屏住呼吸。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铜筒里的警告就有了全新含义——"不要相信宋家任何人"指的正是假宋父。
"证明给我看。"宋之珩没有放下枪。
男人——自称真正的宋青山——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这是你母亲，对吗？"
即使隔着距离，季明月也能看到宋之珩的动摇。他放下枪，接过照片。就在这时，自称宋青山的男人突然用古希腊语快速说出一串词句。
宋之珩立刻僵直，眼神变得空洞。他用同样古老的语言回应，声音机械呆板，与视频中15岁的他一模一样。
季明月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那些词句——她刚刚在实验笔记上看到的"触发词"！男人正在激活宋之珩被植入的次级人格！
她必须做点什么。季明月摸到口袋里的铜筒——它正在发烫。不顾危险，她冲了出去。
"放开他！"
男人转向她，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是诡异的喜悦："啊，M-12。正好省了我去找你的功夫。"
宋之珩——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什么东西——也转向她，眼神陌生得令人心碎。他开口，声音既像他又不像他："红门即将开启。孩子们必须在一起。"
"没错。"男人微笑，"为了最后的收割。"
季明月后退一步，铜筒在手中剧烈震动。突然间，它投射出刺目的红光，在空中形成那个红门符号。自称宋青山的男人惊叫一声捂住眼睛，宋之珩则像被切断电源的机器般瘫软倒地。
季明月没有犹豫，冲过去拖起宋之珩向树林深处逃去。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但红门的光似乎干扰了追兵的视线。她拼尽全力拖着昏迷的宋之珩穿过树林，终于找到藏在灌木丛中的摩托车。
发动引擎时，宋之珩短暂醒来，眼神恢复清明："月...明月？"
"坚持住。"她帮他戴好头盔，"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摩托车冲下山路时，雅典城正在黎明中苏醒。季明月不知道去哪里才真正安全，但她记得一个地方——父亲照片背景中的那个小教堂，卫城山脚下不起眼的圣乔治堂。那里或许有线索，或许能解释为什么铜筒会对那个男人产生反应。
后视镜里，宋之珩苍白的脸靠在她肩上，嘴唇无声地动着，似乎在重复那句话："红门即将开启。孩子们必须在一起。"
而更远处，雅典卫城在晨光中巍然矗立，如同一座沉睡的巨人，藏着无数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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