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明舒坐在床沿，指尖微微用力握住了扶摇的手腕。陆徜与宋青沼立在一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压抑感。扶摇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撑着身子坐起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扯出来一般。

“醒了？先喝点姜茶暖暖身子。”陆徜向前迈了一步，语调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关切。

宋青沼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走近，扶摇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慢点慢点。”明舒轻声叮嘱着，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动作细致而柔和。

宋青沼的目光落在扶摇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又疼又涩。

陆徜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层无奈：“阿兄本以为殷家只是是非多些，若早知你险些把命搭进去，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把你留在殷府。”

明舒垂下眼帘，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到什么：“都是我一时疏忽，扶摇也是为了救我才这样……”

话音未落，扶摇突然又咳了一声，随即抬起脑袋，眼中带着一丝倔强：“好了好了，我这不挺好的嘛。”她转头看向明舒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嘴角扬起一抹笑，“保护阿姐，是我这辈子的责任呢。”

明舒望着眼前的扶摇，恍惚间，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桃花树下，小扶摇仰着稚嫩的脸庞，奶声奶气地说：“明舒姐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小明舒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啊，那我也要给扶摇做世间最好的金饰。”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嬉闹声伴着春风飘远……

明舒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蹙，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了？”陆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

明舒挥挥手，语气淡然：“无事，就是好像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我和扶摇的过往……”

扶摇察觉到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赶紧岔开话题：“啊，对了阿兄，话说救我的是谁啊？”

“哦，是殷府的大公子，殷峙鹤。殷公子还有些事，就先走了。”陆徜回答道。

“嗷……”扶摇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皱起眉头，“可你们不觉得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场意外呀。”

宋青沼低声接话：“扶摇……娘子说得没错，那桥面确实被人泼洒了桐油。”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了。我此次来殷府的目的，便是调查淑君娘子的为人。稍后她会被殷御史盘问，若此事真是她所为，我定要上报瑞王，解除联姻。”

扶摇立刻接道：“可是……我觉得这事不像是淑君做的。”

明舒也点头附和：“没错，今日是她面见中贵人的日子，这事关系到整个殷府的脸面，她岂会不知其中利害。”

扶摇拉住明舒的手腕，目光坚定：“阿姐……你快去看看殷御史那边怎么样了，我一会儿就到。”

明舒应了一声，陆徜也紧随其后离开了房间。

扶摇试着下床，脚腕却传来一阵刺痛，刚迈出一步便踉跄着摔倒，“哎呀——”宋青沼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扶摇，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扶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行，我得去。”

宋青沼眉头拧成一团：“你这又是何苦呢？”

扶摇咬着唇，语气倔强：“如果我不去的话，除了阿姐，谁还会相信她。这件事我相信，害我的另有其人。”

宋青沼看着她，蹲下身，声音低缓：“扶摇，上来吧。”

“青沼公子，我可以自己走的。”扶摇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

然而宋青沼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稳稳背了起来。扶摇愣了一下，脸颊瞬间染上红云，鼻息擦过他的耳朵，耳根也跟着烧了起来，“谢、谢谢你了……”

到达厅堂时，明舒正据理力争，但一个女婢忽然闯进来，声称在淑君房里发现了桐油桶。殷御史脸色阴沉，当即下令罚淑君去祠堂。淑君默默起身，低头离去，背影单薄而孤独。明舒望着她的方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消息很快传遍全府，淑君陷害伴读娘子的传闻愈演愈烈，她与瑞王的婚事也因此泡汤，受益者则是良君。

第二日，殷夫人召见了扶摇和明舒，说是付给她们这些日子的银钱。

明舒直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夫人，我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真有人想要诬陷淑君娘子，我和扶摇就算离开了也不会安心的。”

扶摇在旁边连连点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大夫人满意地颔首，于是扶摇和明舒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