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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卿卿意逍遥:楔子(二十三)

帝台欢

百里东君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失声惊道,“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这天启城的大门怎么反倒打开了?难道这守城的将士们脑袋坏了吗?”

叶鼎之双手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恐怕并非守城将士糊涂,依我看,大概率是有人向琅琊军献上了投名状。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算是好事,不费一兵一卒便敲开了天启城的大门,将士们也就不用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白白送命了。你说,我说得在理吧,琅琊王”

萧若风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满是纠结,实在难以说清自己究竟是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既然没有发生正面冲突,那么将士们的生命得以保全,天启城内的无辜百姓也可免遭战火的涂炭;可难过的是,这天启城的守城将领实在是毫无骨气可言,就算琅琊军威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也不至于连反抗的一丝勇气都彻底丧失了吧

萧若风满心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一阵阵地抽痛

见状,萧绥玉嗤笑一声,“真是比我想象中差远了,我还以为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城之战呢?这就是最难攻的天启城门?”

叶啸鹰皱眉道:“四十多万大军直逼天启,最后拦我们的不过是一些守城兵,禁军呢?王离天军呢?天机驽队呢?黎长青就算不是将才,却也不笨,这是怎么回事?”

萧绥玉扭头道:“世叔怕其中有诈?”

“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大开城门等敌军入城,随后斩杀其首,以退其军。在毫无希望的死战中,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叶啸鹰缓缓说道,“不排除他们做了这样的打算”

“可是城门就这么开着,我们却反而畏首畏尾吗?”萧绥玉猛地一甩马鞭,冲着缓缓拉起的城门冲去,“斩杀敌首?本王就在这里,项上人头就在这里,倒是来取啊”

“入城!!”随着萧绥玉一声令下,琅琊大军紧随其后

萧若风猛地一怔,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随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方才一心只想着担忧天启城的安危和兄长的皇位,竟然将那个经典的诱敌之计忘得一干二净,倘若真如啸鹰所推测的那般,自家宝贝女儿岂不是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不行!!绝不能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穷尽人事,方可不惧天命

当看到萧绥玉一声令下,那浩浩荡荡的琅琊军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后,整齐划一的场面,萧若风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往昔。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同样身着铠甲,挥斥方遒,率领着军队奔赴战场。如今想来,当年在众人眼中,自己不也正是如今自家女儿这般英姿飒爽、威风八面的模样吗?

雷梦杀轻轻凑到萧若风身旁,脸上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开口说道,“风风,你还别说,小绥玉要是认真起来,那股子劲儿跟你简直太像了。尤其是穿上这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那气势,那派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萧若风微微颔首,心中也正是这般想法。女儿与自己外貌上的相似,确实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与自豪。但他更在意的,远不止于此。在他看来,外貌的相似不过是表象,他真心希望女儿能在对国家的忠诚、对责任的担当上,如同自己一般坚定不移。那一份对国家和百姓的赤诚之心,才是最为珍贵,也是他最为看重的品质

皇宫当中,明德帝萧若瑾在瑾宣的搀扶下走下台阶,期间由于身体的原因不断咳嗽,而萧楚河和萧崇面对他恭敬地行礼,大殿之下,所有禁军已经集结,亲兵虎贲郎站在最后,拦在了明德帝的面前。大监瑾宣,掌香监瑾仙,兰月侯,白王萧崇,永安王萧楚河,以及赤王萧羽等人带着他们的侍从们正等在殿外

明德帝目光看向远方,“四十万大军就这么杀到了天启城下吗?是绥玉带兵吗?”

常青连忙回应,“回禀圣上,还有大将军叶啸鹰陪侍其旁”

明德帝闻言点了点头,“绥玉是个心善的孩子,跟她的父亲一样,至少天启城不会有损伤,传令下去,不要有无谓的冲突,我们在这儿等她”

常青恭敬地拱手行礼,“圣上,勤王令在圣上昏睡的时候已经送出,此刻应该退守剑阁,等待援军而来”

明德帝虽然如今身体不好,但头脑却很清醒,“四十万大军,就算退守剑阁又有什么用呢?下面都是北离的良将,我们退守他们就要去死战,你要让他们死在这无谓的战争当中吗?咳咳咳”

听到明德帝的话,萧崇呢喃自语,“无谓?!”

当画面中出现自家兄长的身影时,萧若风眼眶瞬间湿润,泪花在其中闪烁。曾经意气风发的兄长,如今竟被朝中事务折磨成这般模样。那身躯满是疲惫,却依旧强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萧若风的心。李长生同样紧盯着画面,眼神中满是意外,甚至打破了他对萧若瑾的固有印象,他原本认定萧若瑾不过是个在权谋之术里长袖善舞的王爷,可眼下,面对城外四十万虎视眈眈的大军,萧若瑾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神色镇定地等候敌军将领,这份气魄和胆识,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李长生不禁啧啧称奇,暗自对比,觉得萧若瑾比起自己熟知的太安帝,更具身为帝王应有的气度

萧绥玉骑着马和叶啸鹰缓缓地行在天启城的道路之上,萧凌尘望着宽阔的马路,笑道:“当年阿爹每次得胜而归时就会这样行着马慢慢地走在这条路上,所过之处,路人皆跪拜行礼,目光中竟是崇拜之情,可他们现在望着马,却只有恐惧”

叶啸鹰叹了口气:“很多人都已经不一样了,这座城也不再是曾经的天启城了”

“自打阿爹死的那日起,这天启就已经死了”,萧绥玉冷笑一声,随后长剑一挥,“全军听令,不得滥杀平民百姓,违令者,斩”

“侄女,那些人应该现在在平清殿等我们”

萧绥玉微微一笑,一脸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先等一会儿吧,我准备去趟太庙”

萧若风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思来想去,终究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未能做好万全的谋划,亲手将自家女儿推向这般艰难纠结的境地。他不怨兄长,亦不怪绥玉,他只怪自己太过天真,竟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便能安稳地做一辈子琅琊王,护得家人周全

雷梦杀可没有萧若风这般如此细腻的心思,只见他一脸疑惑,十分不解道:“不是吧,这都已经顺利进城了,眼下最该做的事,难道不该是赶紧去平清殿面见皇帝他们吗?跑太庙去干什么?”

萧若风眼神中透着几分哀伤,语气平静却透着难掩心中波澜,缓缓开口道:“绥玉大概是去太庙寻我的灵牌了”

雷梦杀满心懊恼,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心里暗自责怪自己:不知道就别瞎问呗,一天到晚瞎打听什么。这下可好,平白无故地惹得风风心里难过

或许是察觉到了雷梦杀内心的自责,萧若风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雷师兄。我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未来会死于谋逆这件事。至于我死后会发生的种种,其实我心里也早有一些猜测”

雷梦杀也跟着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十分牵强。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自己可真是太憨了,以后说话真得好好想一想,三思而后行,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钦天监,谢宣对着齐天尘询问道,“国师,你有什么打算吗?”

齐天尘哈哈大笑,“顺天命”

谢宣好奇地询问,“那天命会站在谁的那边?”

齐天尘:“许多年前它曾经站在琅琊王那边,可是他自己放弃了”

谢宣看着已经走远的齐天尘的背影,不禁呢喃自语道:“就算仙人临世也抵不过四十万雄师啊”

萧绥玉和萧若风相似的不止是外表,更是内心坚守的责任和如出一辙的魄力

太庙之外,萧绥玉从马上翻身而下,走了进去,叶啸鹰及其军队守护在外,太庙之中,只有萧氏皇族才能进入,萧绥玉走了进去,一个老人坐在那里,望见萧绥玉,神色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惊诧

“太叔爷”她笑着和注意到他的白发老人打招呼。“绥玉?”老人怕自己看错了,又凑近看了看

“是我,太叔爷”萧绥玉此刻显得乖巧无比

这位守着太庙的老人,就是如今最年长的萧氏皇族,连明德帝都要尊称其为叔爷。当年他也曾参与平息权宦之乱,经历多朝风云,如今却只是静静地守在太庙中,看着庙外的风云变幻。太叔爷走了过去:“你回来了,这很好”

“太叔爷真的这么觉得吗?”萧绥玉抬起头,看着那些牌匾的名字,从上至下,终究没有找到属于父亲的那一块

“若风被判谋逆,太庙里不会供奉着他的名字”老人注意到她的动作,贴心又残忍的解释道

百里东君听得难受,这可是他的小师兄,稷下学堂的小先生,才华人品样样出众的琅琊王萧若风,结果就连死后,牌位都没法进入他们萧氏皇族的太庙。所以不怪他的女儿萧绥玉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谋逆之举

“明天就会有了,太叔爷”萧绥玉恭敬弯腰,“请给我一柱香”

萧绥玉接过香,对着面前的无数牌位跪了下去,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列祖列宗在上,绥玉今番回来,必替我萧氏皇族平清叛乱,重塑皇族朝纲”

萧绥玉挽着袖口走出太庙,迎面遇上北离国师齐天尘,“保护殿下”叶啸鹰一声令下,众人都拿起了武器指向国师

“诶”萧绥玉阻止道,“国师自幼疼爱我,放心,他不会杀了我的”

“一别多年,小友可好?”国师打量着萧绥玉开口,语气熟稔

“不好啊,”萧绥玉难得有撒娇的语气“吃的也不好,睡的也不好,倒是自从踏入这天启城之后呢,开始觉得有点好了”

“哪里好?”国师问起来

“哈哈哈哈”萧绥玉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能杀我想杀之人甚好”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但,你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国师捋着自己的胡子缓缓开口

“那是因为我的阿爹当年遭遇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不年轻了”萧绥玉上前一步,和国师对立而站,“而我很年轻,我还有机会可以犯错”

“有的错犯了可以回头,有的错犯了便可能是这辈子所犯的最后一次错了”国师语重心长的开口

“那国师,你说当年我阿爹死在法场上,他有什么错呢?”萧绥玉神色暗淡

“琅琊王没有错”

“是啊,有错的人是明德帝,那他是不是应该付出代价了呢?”萧绥玉说完就越过国师而去

却在几步后站定,并未回头,“国师,我阿爹那样的人,或许几百年才出一个,万人敬仰他,可我不想成为他”

说完便扬长而去,国师转身默默看着她带领两队人马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齐天尘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此刻的萧绥玉纵马天启的样子,仿佛前面的琅琊王重新现世一般,所过之处,锋芒尽露,众人只能皆退让避开

“看得出来,老七真的将绥玉养的很好”柳月看着和长辈交谈游刃有余的萧绥玉,忍不住开口夸赞,“这孩子小时候定然是一位千娇万宠的小郡主”

“可不是嘛”雷梦杀也说,眼神时不时瞥向萧若风,“看着就是小霸王的样子,这可和风风温润如玉的样子大相径庭啊”

萧若风感受到了雷梦杀的视线,笑了笑,“小孩子嘛,怎么开心怎么养,我只要她这辈子平安顺遂就好”

“且看绥玉要怎么办吧,现在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洛轩精准总结道

平清殿外,琅琊军和王离天军兵戎相见,拔刀相向,“真像啊”明德帝立于高台,垂眼看着带兵打头,笑得意气奋发的萧绥玉开口

“绥玉,没想到你还活着,”一位蓝衣翩翩少年率先开口,气质温润而雅,此刻语气也染上怒意

“崇二哥”萧绥玉语气雀跃,“你眼睛看得见啦”

“是,”少年语气冰冷,“只是没想到复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见你起兵叛乱”

“我叛乱了吗?”萧绥玉声音轻灵又带着几分莹莹笑意,有着说不清的肆意和狂妄,“我怎么觉着我是回家了呢?”

浊心手持龙封卷轴,高声喊道:“先皇龙封卷轴中所写名字乃琅琊王萧若风,明德帝萧若瑾忤逆夺位,当年强迫琅琊王撕毁龙封卷轴,最后登上皇位。吾等五大监身受皇命,这些年忍辱负重,终得此封龙封卷轴。故重塑朝纲,正萧氏皇族之大统,迎琅琊王之女萧绥玉回天启,废明德帝,立新皇!!”

众人神色各异,萧绥玉自始至终表情冷漠,“公公”她偏头望着浊心,“琅琊王殿下”浊心恭敬回应

“公公今天亲自来一趟,是准备看我荣登大宝吗?”萧绥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正是”浊心脸上笑容谄媚,其余人脸上皆是震惊与不甘,明德帝脸上神色晦暗,“龙封卷轴在此,愿琅琊王殿下亲口宣布,谁才是真正的萧氏大统,北离正主”

萧绥玉看了他一眼,脸上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她调转马头,面朝二十万琅琊军,朗声问道,“诸君,你们可想看我打开此卷轴啊?”

“愿琅琊王殿下亲启龙封卷轴!!”异口同声,声音震天响

“诸君,你们可想看我登上此王座,称帝北离!!”萧绥玉挥剑气势十足

“愿琅琊王殿下即刻继位称帝北离”

“众将士,你们效忠的是我琅琊军的军旗,还是这北离的皇旗?”萧绥玉的脸色不知道何时变得严肃起来,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给大家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精彩纷呈,神色各异,对萧绥玉这一出都摸不着头脑

“所以卷轴上到底是何人的名字?”顾剑门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老七,那为什么最后登基的是萧若瑾?”

“这很难理解吗?”雷梦杀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风风不想当皇帝而已啊,他自己让位了呗”

“绥玉当真是有老七的风范,如今,可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登上那皇位呢”墨晓黑看着眼下的局势

“是,但是绥玉不会”柳月轻摇折扇,“她最后问出那句话,就说明她不会”

萧绥玉转过身,望向浊心公公:“公公,可愿绥玉在此亲启”

“恭请王爷”浊心公公朗声道

萧绥玉轻轻地将浊心公公双手奉上的龙封卷轴和朝臣名单拿了起来,并缓缓打开,她神色复杂又纠结的看着卷轴上萧若风的名字,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了许久许久,最后似是想通了。她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将卷轴狠狠地抛向空中,一掌将龙封卷轴震碎,碎片宛若天女散花般落在地面上

就像是她的父亲当年在平清殿前做得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惊讶万分的目光中,将那龙封卷轴撕得粉碎

随后,她突然飞身而起,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剑刺死了浊心,声音响彻整座宫墙,言辞掷地有声:“我萧氏皇族纵横战火四十年予以开国,历朝六代,传世一百二十三年,国运昌隆,万国朝拜。我萧氏皇族之大统,岂容你一个阉人定之!!”

“逆贼当斩杀,逆臣已伏诛,还有谁想前来赴死!!”萧绥玉此刻周身气场十足,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看着萧绥玉打开卷轴时的复杂神情,顿时心疼的不行,她亲眼看着阿爹放弃的东西,如今还有人拿这件东西来威胁自己,而她的选择,与父亲如出一辙

“绥玉很棒”萧若风坚定开口,“我不后悔将皇位让给皇兄,可若能重来一次,我愿意为绥玉在法场上争一争”

“当年你们为了一己之利,利用我阿爹的军威和民心,强行将他推向皇位,以至于君臣不合,朝野震乱。我阿爹为了大义最后赴死,你们还想着让我最后助你们故技重施?只听说过有人想当皇帝的,没听说过有人一定要当皇帝的,我阿爹不喜欢那个位置,他就是不做,你们又能如何?我也不做,你们又能如何?几个太监,还想着能搅动多大的风云?我来天启,只为杀想杀之人,浊清死了,你们几个也该死了,这样也不辜负我特意为你们设计的这场戏啊。我阿爹,琅琊王萧若风,为平乱国之灾,自污入狱。当年天启城乱之夜,乃我与阿爹亲手谋划。我阿爹为国之安定,舍一身荣耀于身,自污入狱,法场中自刎以定天下”萧绥玉顿了顿,每每提到父亲的死亡,她总能想起曾经那段痛苦的岁月,她如今虽然自由,但灵魂却永远被囚困于父亲死亡那日,终生不得解脱

“绥玉这孩子活得非常通透”洛轩赞道,“她真的完全懂老七的看法”

“她还精心研究撕毁龙封卷轴的模样”萧若风眼底满是笑意和纵容,“小孩子一样,嗐,可不是嘛,还是个小孩子呢”

浊心这个一切谋划者之一已经死亡,但平请殿下的琅琊军却没有任何动作,为此,明德帝下了罪己诏

“琅琊王萧若风为国为民,殚心竭虑,却惨遭奸人所害。现奸人已然伏法,旧案昭雪,赐其谥号'达',重入太庙,香水十年盛之不断。其女萧绥玉承其爵位,袭琅琊王,赐归月将军,可重召琅琊旧军,并三军之外,直隶帝王。孤听信谗言,误杀爱弟,愧悔无地,每三日,赴太庙香奉,至死方休”

明德二十二年年初,这场被后世称为“琅琊兵变”的惊天谋逆案终于以萧绥玉率军退出天启城而结束。最后史书中对此的解释是,三位老大监伪造龙封卷轴,煽动昔日琅琊军旧部起兵谋反,最后琅琊军在琅琊王萧绥玉率领之下杀死叛党,功过相抵。而明德帝也终于承认了当年的琅琊王谋逆案乃是误判,并下罪己诏恢复琅琊王的名誉,并且进行自惩。但萧绥玉很快就表明了明德帝的误判是有原因的,当年萧若风为了防止被奸人利用,故意做了很多自污的事情,当年的天启城乱之夜也是他一手谋划的,史书上撰写的结局是,琅琊王谋逆案昭雪,浊心浊洛浊森三位老大监,以及掌剑监瑾威被当场诛杀,掌印监瑾言下落不明。萧绥玉则继任琅琊王位,掌琅琊军。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最后战死者算下来却只是百来人,的确算是一桩奇闻

至于那份其实是真实的龙封卷轴,上面究竟写着谁的名字,也不会再有定论了。毕竟不管别人如何说,它的两次被公诸于世的机会,都被两任琅琊王撕得粉碎了。后来茶楼里流传出了几个版本,比如那封龙封卷轴上写着萧若风的名字,他才是正道大统,比如上面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太安帝临死前根本没来得及在上面写字。但是这些故事,也终究只能成为故事了

明德帝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一次多亏了你”

“我只是秉持我阿爹的意志罢了,若绥玉真的谋乱拿了皇位,以后到了下面再见到阿爹,他非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不可”萧绥玉摇头,说着看似不正经却句句情真意切的话,“更何况,就我这性格,也当不了皇帝”

“什么样的性格适合当皇帝呢?”明德帝像在问萧绥玉,却也像在问自己

“比如圣上您这样的性格,”萧若瑾表情严肃了一瞬,萧绥玉却是丝毫不怕,“心思重,性格稳,考虑的也周全”

“我阿爹太潇洒了,做个将军还行,当皇帝嘛,太累,所以他当年放弃了”萧绥玉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也一样,皇帝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但同时也是最有枷锁的人”

这一点萧绥玉算是看透了,“那些死太监把宝压在我们父女二人身上,哼,也是看错了我们”

萧若瑾此刻精神明显不济,语气落寞,“当年我们兄弟二人,一个为君,一个为帅,本以为北离的国运掌握在我们手中,可以昌隆至盛”

“却没想到反被他人利用了,你阿爹的事,孤这些年一直都很自责”萧若瑾话音刚落,萧绥玉便接了一句,“圣上的确应该自责”

“绥玉很是大胆啊,敢和当今皇上这么说话”洛轩玩笑着开口

“少来了,我们几人,谁不敢啊”雷梦杀也是一点听不得这些,他们这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子们,都是敢直指皇帝的,凌尘耳濡目染,本该如此

“是是是,师兄教训的是”洛轩也连忙改口,“绥玉好样的!!”

萧若风瞥见身旁的萧若瑾,“皇兄莫要怪绥玉,这孩子散漫惯了,她……”

“我理解,何况绥玉说得对”萧若瑾开口压下萧若风的话,萧若风也没有再说什么

明德帝一愣,点了点头:“你说下去”

萧绥玉开口便接上了话,“那件事我知晓,当年我阿爹军功累累,天下归心,军中有很多人,包括大将军叶啸鹰在内,都想推动他来当皇帝”

“尤其是那次从南诀大胜归来之后,十里长街铺满鲜花,万千百姓夹道欢迎”萧绥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恍然如隔世

“军中已经有很多人在蠢蠢欲动,于是便有奸臣找出了当年的那封卷轴,想拿此来做文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据说已经和军中许多将领在密谈,只等一个时机,便让我的阿爹黄袍加身”

萧绥玉最后的质问完全是发自内心,“最后我阿爹宁愿赴死,选择自污于身,以定朝纲,但是为什么圣上您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呢?”

萧若瑾沉默,萧绥玉便接着说了下去,“我明白,这是你们君臣之间的默契,你清楚他的打算,他明白你的心思”

最后一句话萧绥玉可以说是大声嘶吼出来的,“可是当年其实还有第二种办法呀!!”

萧绥玉上前两步,完全立于萧若瑾眼前,“你们可以找出那些想要作乱的臣子,一个一个都杀掉!!”

萧绥玉此刻激动至极,“你可以和我阿爹一起坚定的告诉天下,没错,卷轴上的名字是萧若风,可那又怎么样?”

“皇帝依然是萧若瑾,琅琊王依然是萧若风,这是你们二人做出是选择,没有人可以改变!?龙封卷轴不可以!!天下人也不可以!!”萧绥玉咬牙切齿,“可是为什么您却做不到呢?”

“真是难为绥玉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失去了自己的阿爹”雷梦杀心疼开口

“是啊,她甚至知道当时还可以有其它选择,自己却无能为力”柳月补充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保持如今的心境,可见绥玉绝非一般的孩子”

“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她不要如此聪慧绝尘,普普通通,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很好”萧若风的眼波荡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萧若瑾依旧沉默着,萧绥玉却微微一笑,“因为那样有风险,那样可能会让你的皇位不稳”这话属实是大胆了,但她不在乎

“它会严重影响到天启城的安定,那些个夺嫡之战中输了的王爷随时能够发兵天启,朝中对你不满的大臣也会借机行事,伺机而动。陛下,绥玉说得可有错?”

“没错”明德帝点头,眼中饱含泪水,“你说得很对。所以这些年,孤一直很愧疚,孤可以骗自己说这是若风自己的选择,可以对自己说总有一天要为若风平反,在太庙中重新供奉他的牌位,但是直到你们踏入平清殿的那一刻,孤都没有做这件事情”

萧绥玉闻言偏过头,再开口的声音却不复之前那般激昂,而是染上了几分悲凉,“我阿爹一直记得年少时和陛下的约定,可陛下后来却忘了”萧绥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不明白陛下找绥玉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绥玉想说的便是这些,而绥玉想听的,也不是一些后悔之类的话,如果陛下没有什么要说的,绥玉就先走了。我理解我阿爹的打算,但并不代表我能原谅这件事情。我失去了我最亲近的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原谅。天下也好,社稷也罢,皇位也不过如此”萧绥玉语气越来越冷,“我今日来这里,不是来叙旧,也不是来邀功,只是有些话不说不痛快,又不能当着天下人说,就只能说给陛下听。希望陛下可以谅解”

是啊,她早已失去了她最亲近的人,如今做的这些努力,不过是为了让过去的人清清白白地走,而滞留人间的她,依旧满怀伤痛,得不到救赎

“孤明白,孤还有一句话想问你,这一次,孤该如何选择?”明德帝缓缓问道

“很简单,你最痛恨哪个皇子,就把位子留给他”萧绥玉漠然道,“陛下这个位置注定是孤家寡人,活不痛快的”

【一去不返】

我来守国门,你来定天启

不久之后,孤剑仙洛青阳问剑天启,与此同时,北离边境亦遭受侵犯

“我是北离琅琊王,不事农桑却锦衣玉食,享天下之养,百姓有难,便当横剑沙场,身先士卒,岂有怯战之理?”

“天下太平时,我是萧绥玉,但家国危难时,我是琅琊王”

她是北离琅琊王,便当守北离百姓,年年长乐,岁岁永安

故事的最后,萧绥玉一身戎装,带兵奔赴战场,像极了当年她的父亲琅琊王萧若风,或许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少了许多她父亲的枷锁,可以更加自由的选择

“老七的女儿,很像他”

萧若风看着带军越行越远的萧绥玉,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我一生都未能做到师父所说的凭心而动,但好在绥玉有得选,望她此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喜乐安康,岑静无妄”

北离大地,战鼓雷鸣,旌旗蔽日,琅琊军如汹涌的洪流,朝着战场滚滚而去,琅琊王萧绥玉身着金色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宛如战神降临,身下骑着白马,那白马高大神骏,四蹄飞扬,鬃毛随风飘动。身后,是她率领的琅琊军,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军旗猎猎作响,铠甲的碰撞声清脆而有力,整齐的步伐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萧绥玉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大声呼喊着口号,声音洪亮而威严,响彻云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片雪地,激起将士们心中的热血,所有人齐声高呼,声震四野,身后是整齐划一、士气高昂的琅琊军,他们身着厚重的战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宛如一道钢铁长城

战鼓擂动,如滚滚雷鸣,震颤着大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卷入这场残酷的纷争之中,军旗猎猎作响,在狂风中肆意舞动,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战争的威严与残酷

萧绥玉正在反复翻看近段时间的战报,眉头紧蹙,南诀有大批药人军,可自从自己来的那一天到现在,大大小小打了不下十场仗,就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药人的影子,她了解敖玉这个人,只因她从他手上赢下过一座城池,或许是在等某个契机吧。萧绥玉闭上眼,飞速在脑子里回忆梳理自己看过的所有战役记录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周围发生的蹊跷事。良久,她猛地睁眼,一脸不可置信,难怪这几场仗打下来,琅琊军遗失了不少将士的尸骨

恐怕,这边仗会极其难打

“绥玉之前对上的那么多药人军竟是南诀故意积攒下来对付她的吗?”萧若风皱眉

“以后的药人之术竟然进化到连死人都能炼制了吗?”雷梦杀震惊。这可不是件好事,难怪最后世界会崩塌,这药人实在太邪性了,压根就不可控

永安王萧楚河在天启静待萧绥玉得胜而归,如所有人所愿,这场与南诀的战争是北离胜了,但萧绥玉却永远留在了战场之上,万箭穿心,尸骨无存!!他没想到再次见面,便只能期待来世

落雷山,这个地方曾经葬送了琅琊王萧若风的二师兄雷梦杀,现如今再次葬送了他的女儿萧绥玉,同样的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大树悲风起,将军去不回

血腥的气味似乎渗进土地每一寸,滔天的嘶吼都彰显着战士们誓死守卫国家的决心,手持天倾和天斩,以一人抵千军万马,四周真气围绕,竟有一种开天辟地的架势,萧绥玉已经鏖战三天三夜,远方的号角吹响,带着无法言喻的悲壮,而后,似乎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风,银枪贯穿胸口插进泥沙地里,才让萧绥玉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倒下去

六月飘雪,祭奠亡魂,送故人

柔和的夜风拂过染血的战场,无声地宣告着琅琊王生命的终结

随着战争结束,天斩与天倾也没有返回剑阁,而是回到了蓬莱岛,亦再未踏入天启半步

六月飘过那场寒雪过后又是烈阳高照,但风好似融不进灿辉,仿若席卷着裹满冰刃的刀子,一下一下将人剜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琅琊王陨落的消息要比琅琊军更早一步进入天启,永安王在雪落山庄中不吃不喝呆坐了三天三夜,他终于意识到飘雪那日,钻心的疼痛是为何,那不是雪,是自远方传来的、带来他已丧妹之信的白鸽

浩浩荡荡的琅琊军在叶啸鹰的带领下凯旋而归,旗帜飘扬,似乎还带着千里之外那令人悲叹的血与骨,腥味被百姓的欢呼声冲刷,战士们凝重的面容终于缓和了几分,唯有那位金甲大将军,疲惫而无言地放空自己,萧绥玉是琅琊王萧若风留在世上唯一的遗物,而今,这件遗物也随之而去,他看到了枪刃贯穿萧绥玉胸口的瞬间,血雾喷洒,仿若鲜花绽放的刹那,他透过荡起的黄沙,亲眼目睹萧绥玉的死亡

萧绥玉临死之前,手里紧握着父亲为她求来的玉佩,上好的玉料,晶莹剔透,中间描着平安二字,萧绥玉拿在手里,感觉背面有凹陷的地方在磨她的指腹,反过来看,是雕刻出来的,萧绥玉三个字

“我的孩子死了”

风光霁月的小先生此刻却如同披了一层灰色的、无形的纱布,他穿戴与之前别无二般,干净规整,不过就是脸色带了些许憔悴,可怎么就让所有人觉得面前的人身上担子好像足足有千斤重

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死去是什么感觉呢?就像猝不及防被人给割了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深深感到绝望

走吧去闯江湖,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看太阳升起,犹如一颗璀璨的玛瑙镶嵌在遥远的天际,激起了浩瀚的朝霞,点燃了万物的生机

萧若风眼中的泪水不停的滑落,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出声打破这平静

太安帝闭上了眼睛,终究还是这个结局,这一刻他不敢想象他的孩子会有多难过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不知何人起了个头朝着水幕大喊道:“恭送琅琊王萧绥玉”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空间中一句接一句的想起那句:“恭送琅琊王萧绥玉”

萧若风自虐般盯着萧绥玉的面容,仿佛这样能将她刻在骨子里,无力,自责,不知所措纷纷涌上心头,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心情完全无法平复,听着众人的声音随即望着水幕中的萧绥玉,心中暗道:“绥玉,你听到了吗?你担得起琅琊王的名号,可若是让阿爹选择,阿爹宁愿你只做萧绥玉,而非北离琅琊王”

李长生,北离八公子,百里东君,司空长风等人七嘴八舌的安慰萧若风,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为他驱散了心中的阴霾,让他再次感受到暖意

裹着残破血衣的尸骸,零落满地,萧字军旗再不似以往在空中飘扬,反而被践踏在地上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引来食腐的飞鸟凌空盘旋,时不时的振翅而下,啄上一口,令人毛骨悚然

纵马踏花向自由

百里东君和玥瑶没能长相厮守,叶鼎之和易文君没能长相厮守,司空长风和洛水清没能长相厮守,李寒衣和赵玉真没能走到一起,尹落霞和宋燕回没能走到一起,唐怜月和慕雨墨也没能走到一起……

很多人虽然相爱却是没能走在一起,有人走在一起却没能长相厮守

而最可惜的一对还是雷梦杀和李心月,剑心有月,睡梦杀人

睡梦杀人——雷梦杀

惊雷暗涌,睡梦杀人。雷梦杀是雷家堡本代弟子中的第一少年英才,擅长雷门惊雷指和火药

雷家堡是江湖上有名的世家,以火器闻名。雷梦杀虽然只是雷家分家出身,但也是被寄予厚望的雷门弟子,深得雷家堡堡主的看重。不过,雷梦杀少年之时就志在于天下,一心想做要为国为民的英雄,想要去那天启城当一个将军

封刀挂剑的雷家堡家规极严,是不容许门人投身军伍的。于是,雷梦杀就从固守的雷家堡跑了出去,跑到天启城拜了学堂李长生为师。因此,雷家堡恪于门规驱逐了雷梦杀

在拜李长生为师后,雷梦杀成为了学堂二师兄,是北离八公子中的灼墨公子。按照雷梦杀所说就是:当年提笔行文,写成之卷传遍天启,世人读之,无不热血洋溢,所以号为‘灼墨’

此时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已经名扬天下,此时的雷梦杀也有着凌云公子顾剑门、清歌公子洛轩、柳月公子柳月、墨尘公子墨晓黑、风华公子萧若风等同门至交好友

这些人都是李长生的弟子,也都是最优秀的人才。李长生很喜欢自己的这些弟子,但并不怎么教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弟子会成长起来

李长生也从不约束自己的弟子,他只想让他的弟子们能够纵情江湖,肆意而活。顾剑门早早回家继承了家业;洛轩、柳月、墨晓黑都是出身江湖世家,本就是属于江湖,而且也不喜欢朝堂,离开学堂之后就游历江湖而去;萧若风也是喜欢江湖的自由,但他是北离九皇子,身上就有着责任和束缚

雷梦杀是可以选择的,天下或者江湖?

十年前,雷梦杀拜师之时说志在天下。李长生只是觉得好笑,认为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十年之后,李长生再问雷梦杀的志向。这时的雷梦杀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有了家室,孩子李寒衣都长大了。不过,雷梦杀的志向还是没变,他还是是说要守护这个天下

李长生只能苦笑,雷梦杀选择的终归不是江湖路

天下,何其大!!李长生并不想自己的弟子为天下而活,“天下”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但是,李长生也没有对雷梦杀多说什么,只要他不负自己所望即可。最终,李长生也只是对雷梦杀说:守护天下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你和风七要拿到这资格,势必要进行苦战,不要死了

雷梦杀选择了天下,放弃了江湖,也是放弃了家族。当初虽然雷家堡驱逐了雷梦杀,但雷门堡主曾私下奔袭千里去天启城找李长生,托他照顾好雷梦杀。一直以来,雷家堡也并没有放弃雷梦杀,但他终究还是踏入了天启的朝堂之路

在八王之乱后,雷梦杀随萧若风一起辅佐萧若瑾,百米之外一拳击杀四王子。萧若瑾正式继位为明德帝,雷梦杀接受官职,成了北离的柱国大将军,开启了他的名将之路

那些年间,雷梦杀四处征战,谈笑间统领千军万马。那些年间,银衣将军雷梦杀是北离的军伍第一人,是北离军神一般的人物。这也算是不负雷梦杀的平生志向,为国而战

只是后来征战南诀之时,因为兵马数量相差悬殊,雷梦杀殒命于岳雷山。到最终,志在天下的雷梦杀还是死了,连尸体都没能回到故土

剑心有月——李心月

雷梦杀的妻子是李心月,剑心冢的心剑传人,手持天下名剑第四的“心”

作为心剑传人,李心月只醉心于剑术,剑是她的毕生追求。不过,自在剑心冢遇见有名的废话公子雷梦杀,比武还输给他后,李心月就随同他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雷梦杀是雷门英才,玉树临风;李心月是剑冢传人,貌美如花。这两人是极其般配的一对,如果携手逍遥江湖,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雷梦杀选择了朝堂之路,当了北离的柱国大将军。李心月也是随着雷梦杀一起去了天启城,成了天启城四守护之首,守东方位,代号‘青龙’

其实,李心月根本不在乎所谓的青龙使,也不在乎什么柱国大将军。李心月唯一在乎的只有雷梦杀,有他才到了天启城

可惜的是,雷梦杀死在了南诀战场之上。李心月虽然伤心,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天启城,因为她知道琅琊王萧若风是雷梦杀的至交好友,她留在了天启城中继续当着青龙使

只是萧若风又因“谋逆”被问罪入狱,七日之后问斩。在萧若风入狱之时,李心月的家门口也布满了十几名高手,不许她出门

李心月沉默了七日,在家中养剑七日。七日之后,李心月持剑杀到法场,去救琅琊王萧若风。李心月擅闯法场是谋逆之罪,她以谋逆之罪与明德帝决裂也没有原因,只是因为萧若风是雷梦杀的好友

这一战,李心月没能救下萧若风,身受重伤。萧若风只是对李心月说了一句话,就选择了自刎

李心月也是濒死,被国师齐天尘以先天罡气输入体内勉强能活十日。不过,齐天尘问萧若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时,李心月没有说,齐天尘也没有再救她。最终,李心月被女儿李寒衣带走,回了剑心冢

回到剑心冢后,李心月在剑心崖上住了最后的十日。这里正是李心月与雷梦杀初次相遇的地方,十日之后,李心月闭目安然离世

月夜,王府中,萧若风裹着狐裘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烧着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一如当初平清殿前撕毁卷轴时那般决绝

兴致来了,偶尔看了一篇,萧若风忍不住发笑,对着明德帝的所言所行洋洋洒洒,大批特批,尔后就是萧若风该如何做

既寄希望于萧若风,怎么不看看此人言行是如何的不堪大用呢?萧若风摇摇头,不禁觉得好笑

那些文字在烈火之中焚尽,却杀不尽蠢蠢欲动的人心

想起军中如同叶啸鹰之类的人终有一天会稳不住,萧若风更加头疼

他从未想过另一条道路,从他选择军中选择去做琅琊王起,很多东西便由不得谁擅自改变了。如今只能希望所有人能够为了大局再坚持一下,等待楚河成长起来,所有的问题或许都会迎刃而解

但这一切真的都能如自己所愿吗?

萧若风对月空坐,眼底说不尽惆怅

雷师兄的事,在于南诀与北离本就敌对多年,在于这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即便换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些算计依然不会消失。从选择这条路起,师兄就做好了准备,安排好了家人。师兄能力出众,又身居高位,那些觊觎取代之心,岂是换个帝王就能平息的

可道理如此不代表人心中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于师兄而言,在外浴血奋战却被自己人捅了刀子,何其可笑。可最可笑的还得是他萧若风,这一生都在平衡周旋算计,始终不能像江湖人那般快意恩仇

刚收到师兄战死的消息,萧若风握紧昊阙只想提着剑杀进宫去,或许师兄牺牲可以有很多理由但千不该万不该是帝王默许,更不应该只是因为他容不下琅琊王的势力

为君也好,为兄也罢,终归是让人失望的。一时间,萧若风不想再考虑什么大局,什么从前的诺言,他只想进宫,了结兄长,也了结了自己。从王府抢亲,魔教东征再到如今,这其间已经犯下了太多的罪孽,早该了结了

可惜他不能

萧若风攥紧手中剑止不住的咳血,已是初春,却觉得比往日冷得多,寒风如刀割却也有几分痛快。鲜血从指缝中滑落,血珠滴在地上,病痛让人意识变得模糊,恍惚间,萧若风觉得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他不能。于公,北离如今需要这对君臣,需要君臣和睦。于私,那是从小救他性命的兄长

太安帝九子,明德帝胞弟,皇室的身份困住了他太多太多

剑锋冰冷,萧若风有些想师兄,想师父了,从前在学堂原来如此快活。这一剑之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明德帝的弟弟萧若风了,什么朝堂天下也再与他无关了,他将走入一个新的“学堂”。想着,萧若风心底里的期待像捂不住的泉水,不断冒出丝丝甘甜。剑锋转动,下手干净利落,此后再也不用徘徊在两难之中痛苦煎熬

殷红的血迹浸入石板,如溪流般荡开。琅琊王离去的时候是放松的,他终于从责任的枷锁中解脱了

“琅琊王萧若风,这般难杀吗?”苏昌河幽幽地说道

“说得唬人一点,比皇帝还难杀一些”慕青阳收起桃花币,“毕竟除了北离军武第一人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年的天下第一李长生的亲传弟子,以及如今的天下第一有力争夺者百里东君的小师兄”

百里东君回过身抬头望去,萧若风仍旧坐在屋顶上,金色发冠弯在鬓角处,与月华辉映,光彩晔人。萧若风头顶银冠,身后属于北离的神鸟大风旗鲜红耀眼

一座江湖之城,确实和朝堂中人往来密切。据说,凡琅琊王有求,雪月城无所不应

江湖朝堂并肩为王,合则天下无双

东君珂佩响珊珊,青驭多时下九关;方信玉霄千万里,春风犹未到人间

他愿用生命去换另外一种形式的长久,人间千年如走马,不若向死而生

当年拔剑时的意气,如今只觉得意兴寥寥。剑,也不再回应我。现在心中已无天下第三,只剩了天下,可这世间哪里有一剑能够真正容得下天下

“创建天启内卫司,找江湖高手来统领。风风,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为什么?”

“江湖和朝堂各走各的路已经太久了,若是放任其间种种矛盾,于江湖不利,于朝局不利,于这天下更是大害。我想在这中间架一座桥,让这一切都还有出口,都还有相互理解体谅回旋的余地”

而站在这中间的人不能是帝王,却可以是琅琊王

“你疯了,行到此处不进则退,你是等着让手底下的恨死你,还是让你皇兄忌惮死你。萧若风,你是天之骄子不错,你是可以在学堂,在朝堂,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但这并不意味你可以夹在中间安稳一辈子。你想站出来调节平衡这一切,可一旦人心不齐,最先要弄死就是你这个碍眼的中间人”

撕毁卷轴的那一刻,萧若风隐约感受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是真到了那一天,兄弟离心,朋友四散,深恩尽负,死生师友

因为本就是罪有应得。狱中月寒,萧若风独自坐在那里,丝毫不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这一路走来辜负了太多人,也亏欠了太多人,以一己之力压着所有人为了大局妥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未尝留住,世间没有如此至恶之人了。或许,千古骂名也是应得的

萧若风走上法场,拿起那柄心剑,为这复杂的一生画上句号

后悔吗?走到今日,琅琊王反倒成了让这天下动荡不宁的最大祸害

“风七,我早就与你说过世事并非都能两全,你以为能解决一切,反倒会造就新的问题。世间事总有人力所不能及的”

“可如今北离还在,待萧若风一死,一切重归正轨,这比从前要好太多”

这一生是死路,也是活局,我愿向死而生

琅琊王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如此收敛锋芒可帝王疑心依旧不减。这次是雷头儿,下次该轮到谁了呢?原来当年那一战确实让他们留下了北离的琅琊王。那些留在天启的日子里,一个名叫寒毒的东西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身躯,摧毁着这位北离重臣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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