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冬的北京飘着细雪，沈昭缩在图书馆角落，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行代码般的文字。屏幕右下角弹出编辑消息：“《长巷》最新章节评论破千，读者催更‘小礼什么时候找到阿昭’。”他盯着文档里“林叙礼”三个字，喉间泛起苦涩，迅速按下删除键。

自那场暴雨后的决裂已过去半年。沈昭捏着“不再联系”的保证书，在父亲的沉默中填了北京的志愿。报道当天，他在宿舍床头贴满母亲的照片，却在深夜将与林叙礼的合照藏进枕头下，边角被指腹磨得发毛。

便利店夜班时，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氤氲出白雾。沈昭机械地给顾客扫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同学，你的校园卡消磁了。”他转身，看见穿同款工作服的女生正对着新生不耐皱眉。那个瞬间，他仿佛又看见高二那年，林叙礼举着绝版钢笔冲他笑，说“学长用这个写检讨一定好看”。

冷汗浸透后背，沈昭踉跄着躲进储物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短信：“林氏集团注资沈家项目，春节回家吃饭。”他盯着“林氏”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连被迫的离别，都是商业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千里之外的小城，林叙礼趴在复读班课桌上，用红笔在数学卷上圈出沈昭当年的错题。抽屉深处藏着一叠文件，是他趁父亲醉酒时偷拍的合作备忘录：“沈家次子沈昭与林氏独子联姻，换取项目资源”。纸页边缘被他用铅笔写满批注，“次子”两个字被画了无数个叉。

“同学，你又在课本上画画！”班主任没收了他的笔记本，却没发现内页夹着的合照——沈昭靠在梧桐树上，朝镜头比出笨拙的剪刀手，那是林叙礼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二手相机拍的。当晚，他翻进父亲的书房，在保险柜最底层找到那份压着沈昭签名的“联姻协议”，落款日期正是沈昭答应“不再联系”的第二天。

复读班的晚自习总是格外漫长。林叙礼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暴雨夜沈昭家的暖水袋，想起天台吻时对方睫毛上的金粉。他摸了摸手腕内侧，那里不知何时被他刻了个极小的“昭”字，结痂时疼得他掉眼泪，却比心尖的痛轻多了。

元旦前夜，沈昭在出租屋里改网文大纲。编辑第三次打来电话：“主角受不能一直虐，读者要寄刀片了！”他盯着文档里“沈昭删掉林叙礼所有联系方式”的情节，突然抓起外套冲出门。雪越下越大，他在便利店买了罐啤酒，对着手机里早已失效的号码发愣——那是林叙礼生日当天给他设置的快捷拨号，数字“5”键上的贴纸还留着少年指腹的温度。

而此时的林叙礼，正站在小城三中的天台上。他对着夜空点燃烟花棒，火星在风雪中明明灭灭。“阿昭，”他对着虚空轻声说，“我查到了，他们想把你当联姻工具，不过没关系，等我考上你的大学，等我成年能接管股份……”烟花棒突然熄灭，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戒——那是用母亲留下的项链融了打的，内侧刻着“昭礼”二字，是他18岁生日那天偷偷去打的。

雪粒子打在便利店玻璃上沙沙作响，沈昭终于按下发送键，将编辑催了半个月的章节传过去。结尾处，主角攻在暴雨中抱住要离开的受，说：“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他望着屏幕上的字，突然笑了，又哭了——原来最不敢写的HE，早就在心里预演过千万遍。

便利店的门“叮”地打开，穿校服的少年抱着作业本跑进来，围巾上落着雪花。沈昭的呼吸骤然停滞，直到对方擦肩而过，才发现不过是错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那是林叙礼送的绝版货，笔尖早已磨损，却被他用胶布缠了又缠，舍不得换。

雪越下越大，两个城市的夜空同样阴云密布。沈昭在网文评论区写下：“所有离别都是为了重逢时的拥抱”，而林叙礼在日记本上画下第365个太阳——那是沈昭曾在他迟到本上画过的符号，现在成了他每天的必做功课。

割裂的时光里，两颗心都在蛰伏。沈昭用忙碌编织保护壳，林叙礼用调查积蓄力量，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当年刻在老房子墙上的“阿昭+小礼”，正等着被雨水冲刷出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