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两道身影一黑一白,沿着姑苏城外的小径疾行。
"蓝湛,你走慢点!"魏无羡小跑着追上蓝忘机,手里晃着不知从哪摘的野果,"这么着急做什么?莫家庄又不会长腿跑了。"
蓝忘机脚步微顿,等魏无羡跟上来才继续前行:"事态紧急。"
魏无羡啃了一口野果,眯眼打量道侣的侧脸:"不对劲。你从昨天起就心神不宁的,连我偷亲你都没反应。"他凑近蓝忘机耳边,压低声音,"是不是...跟你兄长有关?"
蓝忘机呼吸一滞,脚步却不乱:"何出此言?"
"直觉。"魏无羡笑嘻嘻地转到他面前,倒退着走路,"能让含光君如此失态的,除了我,也就只有泽芜君了。"
蓝忘机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魏婴,你可信人死复生?"
魏无羡差点被果核噎住:"咳咳...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眼珠一转,"难道泽芜君找到了复活谁的方法?不对啊,你们蓝氏最忌讳这种邪术..."
"金光瑶。"蓝忘机直接打断他的猜测,"若他还活着,你觉得可能吗?"
魏无羡脚步骤停,脸上的嬉笑一扫而空:"你见到他了?"
这个反应让蓝忘机心头一紧。魏无羡向来敏锐,看来瞒不过他。斟酌再三,蓝忘机简略地将密室所见告知道侣,唯独隐去了金光瑶怀孕一事——这毕竟是兄长的私密。
魏无羡听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有意思...泽芜君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藏匿金光瑶。"他忽然眼睛一亮,"等等,该不会是因为..."
"因为什么?"
魏无羡神秘地眨眨眼:"先不告诉你。我得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蓝忘机皱眉:"此事不可外传。"
"放心啦,我嘴巴最严了。"魏无羡勾住蓝忘机的肩膀,"不过蓝湛,你有没有想过,若金光瑶真活着,聂怀桑那厮会不知道吗?"
这正是蓝忘机最担忧的。聂怀桑表面懦弱无能,实则城府极深。观音庙一役后,他看似退居幕后,实则暗中操控着百家动向。
"所以这次莫家庄的消息..."
"十有八九是个套。"魏无羡接话,"但咱们不得不跳,对吧?"
蓝忘机点头。两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莫家庄外。这个废弃的庄子杂草丛生,几间破屋摇摇欲坠,怎么看都不像有人活动的样子。
"没人?"魏无羡挑眉,"果然是个幌子。"
蓝忘机拔出避尘,警惕地扫视四周:"未必。"
魏无羡了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低声念诀。符咒化作一只灵蝶,翩翩飞入庄内。片刻后,灵蝶返回,翅膀上沾了些许粉尘。
"咦?"魏无羡捻起粉尘嗅了嗅,"金麟台的香灰...有趣。"
"金氏的人来过?"
"不止。"魏无羡眼中闪过精光,"这香灰是新撒的,最多不超过三日。而且..."他压低声音,"里面掺了追踪用的'千里香',是专门用来标记目标的。"
蓝忘机面色一沉:"冲兄长来的?"
"八成是。"魏无羡收起玩笑神色,"蓝湛,咱们得赶紧回去。金光瑶若真在云深不知处,恐怕已经暴露了。"
与此同时,云深不知处寒室密室内。
金光瑶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透过气窗洒在他手中的小衣服上。这件用浅金色布料缝制的婴儿衫才完成一半,针脚歪歪扭扭,与他从前精致的手艺相去甚远。
"嘶..."针尖扎破手指,他连忙含住渗血的指尖。怀孕后手脚浮肿,连拿针都不稳了。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适,不安地踢动起来。金光瑶轻抚肚皮,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温柔:"别闹,阿爹..."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认蓝曦臣是这孩子的父亲了?明明最初只是想利用这个意外拴住蓝曦臣的...
"又在做衣服?"蓝曦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医师说了你要多休息。"
金光瑶下意识想把半成品藏起来,却被蓝曦臣抢先一步拿在手中。泽芜君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歪斜的针脚,眼中浮现柔和的笑意:"比上次进步了。"
"二哥别取笑我了。"金光瑶耳根微热,"从前我能绣双面异色牡丹,现在连件小儿衣服都..."
"慢慢来。"蓝曦臣将衣服放回针线筐,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尝尝,我新学的安胎羹。"
金光瑶接过碗,汤色清亮,香气扑鼻,但漂浮的几片可疑黑色物质让他迟疑:"这是...二哥亲手做的?"
蓝曦臣难得露出一丝窘迫:"跟着厨娘学的...可能火候没掌握好。"
金光瑶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咸淡适中,只是有些糊味。但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泽芜君来说,已是难得。
"很好喝。"他轻声说,又喝了几口,"二哥不必为我学这些..."
"我愿意。"蓝曦臣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腹部,"今天孩子闹你了吗?"
金光瑶摇头,却在这时被腹中孩子狠狠踢了一脚,不禁"哎呦"一声。蓝曦臣连忙将手覆上去,正好感受到那有力的胎动,眼中顿时亮起惊喜的光芒。
"这么活泼,定是个健康的孩子。"他柔声道,手掌在金光瑶肚子上轻轻抚摸。
这亲昵的举动让金光瑶心跳加速。自从怀孕后,蓝曦臣对他的态度日渐温柔,不再是最初那个矛盾挣扎的囚禁者,而更像一个...体贴的夫君。
"二哥..."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若这孩子生得像你,该如何向百家解释?"
蓝曦臣的手顿了一下:"总会有办法的。"
"比如?"
"比如..."蓝曦臣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说是在外游历时结识的道侣所生,只是对方不幸早逝..."
金光瑶苦笑:"然后让这孩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头长大?像他母亲一样?"
这话刺痛了蓝曦臣。他握住金光瑶的手:"阿瑶,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半点委屈。"
"我们的孩子..."金光瑶喃喃重复,眼中泛起湿意,"二哥当真不介意他的母亲是我这样的人?"
蓝曦臣凝视着他,突然俯身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轻吻:"我若介意,就不会有他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金光瑶浑身一颤。怀孕以来,蓝曦臣虽然照顾他起居,却始终保持着适当距离,这是第一次如此亲密。
"我去准备晚膳。"蓝曦臣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你需要什么布料?我今日要下山采买。"
金光瑶回过神来:"浅色的棉布就好,给孩子做里衣用。"他顿了顿,"二哥...小心些。"
蓝曦臣点头,转身离去。金光瑶望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抚上被吻过的额头,心中五味杂陈。
姑苏城西市,蓝曦臣在布庄仔细挑选着柔软透气的棉布。掌柜热情地推荐各种花色,他却只选了几匹素净的白色和浅金色。
"泽芜君是要做里衣?"掌柜一边量布一边搭话,"这云纹棉最适合不过了,透气又吸汗。"
蓝曦臣微微颔首:"再要些绣线,颜色...温和些的。"
掌柜了然一笑:"给心上人准备的吧?"见蓝曦臣耳根泛红,他识趣地不再多问,麻利地包好布料,"承惠三两二钱。"
走出布庄,蓝曦臣又去药铺抓了几副安胎药,这才准备返回云深不知处。刚出城门,他就感觉到有人跟踪。
脚步不停,蓝曦臣拐入一条僻静小路,突然转身:"何人在此?"
树后转出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低声道:"泽芜君别来无恙。"
"你是?"
灰衣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小的是金麟台的杂役,受人所托给泽芜君带句话。"
蓝曦臣暗自戒备:"讲。"
"'三哥若安好,二哥该当欢喜。'"灰衣人说完,不等蓝曦臣反应,迅速塞给他一封信,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蓝曦臣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子时,后山松林,独自前来。事关三哥性命。——知情人"
手指攥紧信纸,蓝曦臣面沉如水。金光瑶的存在果然暴露了,而且对方明显是冲他来的。但会是谁?金氏的人?还是...聂怀桑?
云深不知处山门外,魏无羡和蓝忘机匆匆赶回。
"蓝湛,咱们分头行动。"魏无羡压低声音,"你去探探泽芜君口风,我去后山转转,总觉得有人盯上这儿了。"
蓝忘机点头:"小心。"
两人刚分开不久,魏无羡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灵力波动。他循着痕迹来到后山松林,在一棵古松上发现了新鲜的刻痕——一个隐蔽的聂氏家纹。
"果然是你啊,聂怀桑。"魏无羡眯起眼,"在打什么算盘呢?"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魏无羡迅速隐入树丛,看见一个灰衣人正鬼鬼祟祟地在松树下埋什么东西。待那人离去,魏无羡挖出那物件——是一块传讯玉简,上面刻着"子时"二字。
"有意思..."魏无羡把玩着玉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寒室密室内,金光瑶正在整理做好的小衣服,突然心头一悸,针尖再次扎破手指。这次血珠滴在浅金色的布料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不祥之兆..."他喃喃自语,下意识护住腹部。多年的尔虞我诈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此刻全身的神经都在尖叫——有人来了,是冲他来的。
石门开启的声音让他浑身紧绷,直到看清是蓝曦臣才稍稍放松。
"怎么了?"蓝曦臣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快步上前。
金光瑶摇头:"可能是孩子又闹了。"他注意到蓝曦臣手中的包袱,"买到合适的布料了?"
蓝曦臣勉强一笑,将布料展开给他看:"掌柜说这种云纹棉最适合婴儿肌肤。"
金光瑶接过布料,手指不经意间与蓝曦臣相触,两人都是一怔。这种微妙的悸动最近越来越频繁,每次不经意的接触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很软。"金光瑶轻声评价,指尖摩挲着布料,"谢谢二哥。"
蓝曦臣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一片柔软。这样的金光瑶,与从前那个工于心计的敛芳尊判若两人,让他忍不住想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阿瑶..."他刚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宗主!"是蓝景仪的声音,"有紧急情况!"
蓝曦臣迅速恢复常态,走出密室:"何事?"
"兰陵金氏派使者前来,说有要事相商。"蓝景仪压低声音,"他们说...发现了金光瑶未死的证据。"
蓝曦臣瞳孔微缩,面上却不显:"我知道了,先去招待,我随后就到。"
回到密室,金光瑶已经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他们找来了?"
"别怕。"蓝曦臣握住他冰凉的手,"我去应付。你安心待在这里,忘机和魏婴很快就回。"
金光瑶苦笑:"二哥,这次怕是瞒不过去了。"
"相信我。"蓝曦臣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这句承诺让金光瑶眼中泛起水光。他忽然抓住蓝曦臣的衣袖:"二哥,若事不可为...一定要保全孩子。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
蓝曦臣心头一震,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离开寒室前,蓝曦臣加强了密室结界,又暗中吩咐心腹弟子看守。走向会客厅的路上,他的思绪纷乱如麻——金氏为何突然发难?与那封神秘信件有关吗?聂怀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在百家虎视眈眈下,保护那个正在为他孕育生命的人?
会客厅内,金氏使者已经等候多时。见蓝曦臣进来,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泽芜君,敝家主有要事相告——我们找到了金光瑶未死的铁证。"
蓝曦臣面不改色:"哦?说来听听。"
使者从袖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料:"这是在莫家庄发现的,上面有金光瑶的血迹和灵力痕迹。经查验,血迹是三个月内的。"
蓝曦臣接过布料,心中一沉——这正是他当初为金光瑶包扎伤口时撕下的衣角。
"仅凭一块布料,如何断定是金光瑶?"他冷静地反问。
使者胸有成竹:"敝家有特殊方法能验证血脉。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收到线报,有人曾在云深不知处附近见过疑似金光瑶的人。"
蓝曦臣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讥讽的笑容:"荒谬。金光瑶当日死在观音庙,是百家亲眼所见。如今金氏内斗不休,就想出这等拙劣借口来转移视线?"
使者脸色微变:"泽芜君此言差矣..."
"送客。"蓝曦臣拂袖而起,"若金氏再散布此等谣言,休怪蓝某不讲情面。"
待使者悻悻离去,蓝曦臣立刻返回寒室,却发现密室门大开,金光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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