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像一页被放大的琴谱。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被午餐车前传来的饭菜香冲淡了些,我听着走廊上推车滚轮的声音,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吃到今天的炸猪排。
“在房间别动,我带饭回来了。”手机收到来自他的消息提示。
叶逸川推门进来时,白大褂口袋里依旧插着那几支彩色马克笔,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
他手里拎着食堂的纸袋,油渍在袋底晕开一小片透明的痕迹。
“猜猜今天有什么?”他晃了晃纸袋,炸猪排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食堂阿姨偷偷多给了两块。”
“哇塞,你也太贴心了吧…还知道帮我把饭带来。”我连忙撑着坐起身,把一张小桌子支棱在我面前。
“所以…”他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阳光照得他的脸颊金灿灿的,“你爸妈扔过你什么东西?”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我抬了抬眉毛,掰开一次性筷子,木刺扎进指腹也浑然不觉,我想了一会儿回答说,“第一次扔的是《查理九世》全套24册,初三那年,因为我月考退步了三十名,可那会儿我学习没状态也是有原因的…”
叶逸川正在打开饭盒的手突然停住。
他慢慢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色疤痕——
“高二暑假。”他的指尖轻触那道疤,“我爸用锤子砸开了我的漫画收藏箱。”
阳光照在那道疤上,像条细小的银鱼。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他以为砸了箱子我就会放弃。”叶逸川突然笑了,眼角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没想到我徒手去抢被他撕坏的碎片。”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正午的阳光把他的皮肤晒得发烫,脉搏在我指尖下跳动,稳健得像节拍器。
“后来呢…”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小小的疤痕。
“后来我考上医学院。”他轻轻翻转手腕,变成与我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把粘好的第一本《通灵王》塞在我行李箱夹层。”
午餐车的铃铛声由近及远,我们的影子在阳光里交叠在一起,像两个被晒化的冰淇淋。
“我爸烧我那箱漫画时。”我盯着我们交握的手,“我在灰烬里找到半页没烧完的富江。”
叶逸川突然从公文包里取出个透明文件袋,阳光透过塑料照在里面的纸张上——赫然是张泛黄的漫画残页,正是《伊藤润二》里双一的特写。
“去年漫展的限定周边。”他把残页放在我掌心,纸张被晒得温热,“一直想找机会给你。”
我捏着那片薄薄的塑料,突然想起父亲今早发怒时那些话语,心仿佛都揪紧了。
“大学时我加入动漫社。”叶逸川掰开自己那双筷子,夹起一块猪排,金黄色的面包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父母知道以后,连续三个月没给我生活费。”
我忽然噗嗤笑出声,酱汁差点溅到病号服上:“我妈用打火机烧过我的cos服,还把我的假发都剪了。”
“我爸用我的初版手办垫桌脚。”
“我爷爷把我画的同人图当废纸卖了!”
我们的笑声惊动了窗外的麻雀。
叶逸川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融化的蓝宝石,里面盛满了细碎的光点。
推午餐车的阿姨推门进来时,我们正头碰头分享同一盒布丁。
她笑眯眯地放走我们叠在一旁的空饭盒和筷子:“叶医生又来开小灶啊?”
“医嘱。”叶逸川面不改色地舀走最后一块焦糖,“补充糖分有利于康复。”
等阿姨走后,他忽然压低声音:“知道吗,我书柜最下层有个暗格。”
我凑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道混着医用洗手液的气息。
“里面藏着…”他的呼吸拂过我脸颊,带着布丁的甜香,“《钢之炼金术师》的全套初版。”
我瞪大眼睛。
那套漫画在收藏市场已经被炒到天价。
“你爸妈没发现?”我惊讶道。
“发现了。”他的笑容带着狡黠,阳光在他的虎牙上跳了一下,“我说那是解剖学图谱的珍藏版。”
来电了。
监测仪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显示我的心率异常平稳。
叶逸川走过去轻轻碰了碰显示屏:“看来比帕罗西汀管用。”
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他又坐回我身边。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他的刘海——那里有道浅浅的疤痕。
“高中毕业那年。”他任由我的手指停留,“我爸扔掉的收藏箱从阁楼摔下来砸的。”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引导我触摸他白大褂内侧——那里缝着个隐秘的小口袋。
“我所有的漫画电子版。”他眨眨眼,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舞,“随时可以转移的‘秘密基地’。”
走廊上传来护士们的说笑声。
我们同时噤声,像两个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学生。
等声音远去,叶逸川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递给我:“等你出院,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基地。”这一刻在阳光下像一种神圣的交接仪式。
U盘是鲨鱼造型的,嘴里叼着块刻着“小白专属”的小牌子。
我摩挲着那个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想起什么:“那你爸妈现在…”
“上周回家。”他低头整理自己的包,阳光在他的发旋处打出一个金色的小漩涡,“发现我爸书架上多了套《通灵王》。”
我笑出声,阳光突然变得很暖,像是把蜂蜜浇在了心上。
叶逸川也跟着笑起来,肩膀在阳光下轻轻颤抖。
“其实…”我捏着U盘,阳光晒得脸颊发烫,“我家里的衣柜最里层缝了个暗袋。”
叶逸川挑眉,一道光斑正好落在他眉骨上,像是给他打了高光。
“藏着一些cos服。”我小声说,“被我妈发现那次...我偷偷重新买了一套。”
他怔了怔,随即大笑出声,阳光在他的白大褂上跳跃:“所以我们俩…”
“都是表面听话的坏孩子。”我接上他的话,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爸的拿手菜是糖醋排骨。”他忽然说,“可惜…”
“太咸?”
“不,每次做都会故意不放我讨厌的八角。”阳光照得他的瞳孔变得几乎透明,“然后嘴硬说是超市缺货。”
叶逸川的手轻轻覆在我手背上。
正午的阳光把我们的皮肤都晒得暖烘烘的,像是两块正在融化的太妃糖。
“要不要看个东西?”他忽然将平板电脑的角度轻轻转动,阳光随之洒落在墙上,投射出《夏目友人帐》的片头曲画面。
动画里的夏目贵志在樱花树下奔跑,而那透过树叶间隙洒落的阳光,仿佛也跃入了我们的病房,在墙上铺展出一片斑驳的光斑,与现实重叠得恰到好处。
我跟他的肩膀紧紧挨着,阳光晒得他的白大褂散发出棉布特有的香气。
当斑老师变成招财猫形态时,叶逸川突然轻声说:“等你能出院…”
“嗯?”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转头看着我,“我认识个老爷爷,店里有1983年的初代高达模型。”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为这个中午伴奏。
我好像能听见叶逸川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被撕碎的漫画、被丢弃的cos服,都在这一刻被阳光重新镀上了金边。
监测仪发出轻柔的“滴”声,像是为这个正午按下确认键。
休息室的午后——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懒洋洋地淌过休息室的磨砂玻璃。
叶逸川推门时,白大褂下摆扬起细碎的褶皱,他左手虚掩着透明塑料盒,生怕震落了顶端颤巍巍的草莓。
那抹鲜红在奶白色奶油的簇拥下,宛如春日里第一朵绽放的蔷薇,连空气中都仿佛飘起了若有若无的清甜。
“医嘱。”他将蛋糕轻轻搁在藤编小圆桌上,金属托盘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轻响,“今日糖分补充计划。”
我的目光被蛋糕边缘歪斜的奶油裱花勾住——那弯弯曲曲的藤蔓花纹,倒像是孩童随性涂鸦的杰作。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壁,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我仰头迎上他躲闪的视线:“你自己做的?”
叶逸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迅速爬上可疑的绯色。
他垂眸整理袖口的动作突然变得笨拙,白大褂布料被揉出几道褶皱:“食堂阿姨教的,第一次尝试,可能不太好看……”
银质叉子切入蛋糕时,绵软的海绵体发出轻微的“噗”声。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酸甜的草莓果肉迸出汁水,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香草籽香气。
余光瞥见他微微前倾的身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鬼使神差地又挖了一勺,笑着递到他面前:“尝尝?”
空气骤然凝固。
叶逸川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呼吸扫过我手腕内侧的皮肤,温热而带着薄荷糖的气息。
当他含住叉子的刹那,百叶窗缝隙间漏下的光斑突然跳跃起来,在他的鼻梁上碎成星子。
“嗯,还行。”他刻意板着脸,耳尖却红得滴血。
我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的蛋糕,那精致的外表和诱人的香气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口。
我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刮下一块蛋糕的小角,送进嘴里。
当蛋糕触碰到舌尖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香甜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蛋糕的质地柔软细腻,入口即化,每一口都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我不禁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美妙的滋味,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块蛋糕。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根本就不是还行,是太棒了!”我忍不住赞叹道,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这蛋糕的味道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让我对它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
他在听到我的夸赞后,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
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透露出一丝欣喜。
我原本还在忍俊不禁,但笑声刚一溢出嘴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就突然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