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重新运行时,鲨鱼的手指迅速而准确地按下了物业的电话号码。
他的语气冷静,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希淼,查一下六楼的监控,看看今天有谁接触过他。”
电话那头的物业工作人员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当我们赶到天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人。
希淼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他的眼镜碎了一半,镜片散落在一旁,脸上满是惊恐和委屈。
人群中,有人高高地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嘴里高喊着:“证据确凿!就是他往别人阿姨家泼油漆!”
希淼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解释,但他的声音在激动中变得有些走调:“真的不是我!信封是费忠给我的!他说是给朋友的回信,我只帮他送了信……”
听了他的话,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嘘声,质疑和指责的声音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我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所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 602 的窗口。
这个位置恰好可以将 602 的情况尽收眼底,此时那里亮着灯,窗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刚刚离开窗边,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我凝视着那个窗口,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把耳朵捂上。”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的鲨鱼突然对我说。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照做了。
就在我捂住耳朵的瞬间,鲨鱼突然吹了一声口哨。
那口哨声异常尖利,如同刀划玻璃一般刺耳,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哨声如同魔法一般,瞬间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鲨鱼,被他的哨声所吸引。
“你们大家看看这个。”他说,同时举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费忠房间的照片。
照片中,那个画满红圈的住户图异常清晰,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到这张照片,人群顿时传出一阵骚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物业工作人员见状,急忙挤到前面,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这是……这是标记的受害人家?”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们便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和疑问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鲨鱼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去思考,紧接着他迅速滑动手机屏幕,展示出了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的画面更加让人震惊,只见画面中,老鼠药和针管的特写赫然入目,那狰狞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止如此。”鲨鱼面色凝重地说道,“连我和小白的房间也被标记了。”他的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所以说,你们真的抓错人了,快把希淼放了吧。”鲨鱼满脸无奈,眉宇间写满了对眼前局面的无力感,他此时心中多半在想,“这些人也未免太冲动了些。”
听到鲨鱼的话,那些原本牢牢钳制住希淼的人终于迟疑地松开了手。
希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压在肩上的巨石骤然卸下。
他抬起手腕揉搓着那圈泛红的皮肤,庆幸着这场荒唐的误会总算画上了句号。
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模样,那些误伤他的人不禁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他们连忙向希淼致歉,语气诚恳且急切,甚至主动提出要赔偿他一副新眼镜。
希淼听后,只是摆了摆手,唇角扬起一抹宽容的笑意,道:“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只希望以后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真诚,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反倒让对方更加无地自容。
随后希淼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毕竟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吓。
他打开手机,找到与费忠的聊天记录,然后把屏幕展示给大家看。
“费忠今天找过我三次……”希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指着屏幕上的消息说道,“你们看,这是他发给我的消息。”
众人逐渐靠拢,目光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投向屏幕,神情专注。
聊天记录映入眼帘,只见费忠在来到这里的短短几个小时内,竟连续发来了数条消息。
字里行间充斥着急切的请求,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希淼身上。
然而那些冰冷的字句中却难以察觉一丝真诚,也感受不到半分恳求他人帮助应有的谦卑与诚意。
“小哥,麻烦您帮个忙可以吗?把这封信放805门口……”
“小哥,还有这封信也……”
这样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而且时间间隔都不到一小时。
夜风骤然加剧,呼啸着席卷天台,掀起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隐隐约约穿透夜空,让人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台栏杆外,锁定在602号窗口。
不知何时,那里的灯光已经悄然熄灭,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随着风轻轻摆动,犹如一只眯起的眼睛,无声地窥视着这片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冰冷而诡秘。
这件事终究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恐慌,整层楼的住户都开始关注费忠的去向,可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见到他的身影。
“他八成是逃了。”一位阿姨低声猜测着,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笃定和不安。
物管皱着眉头问希淼:“你最后一次见到费忠是什么时候?”
希淼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大概六点左右吧?那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天边还有一点余光。”
我默默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与我最后看到他的时间几乎吻合。
鲨鱼悄然捏了捏我的手指,那力度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他的掌心却烫得惊人,像有一团无形的火焰正灼烧着。
我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那张布满红圈的住户图,那些被标记出的“目标”,宛如一张逐渐收紧的网,预示着危险正在逼近。
费忠的复仇游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小区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一颗棋子,也可能是下一个牺牲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就连呼吸都带着锋利的刃。
而我们,则必须争分夺秒,在更多的悲剧降临之前,撕开费忠藏匿于暗影中的秘密,阻止这趟失控的疯狂列车驶向深渊……
很快,天空就被黑暗完全吞噬,没有一丝光亮。
月光如同一层苍白的霜,静静地洒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给人一种寒冷而孤寂的感觉。
我和鲨鱼紧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不远处 B 栋后巷的动静。
在那片阴影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是费忠,他正蹲在配电箱旁边,右手以一种异常怪异的频率不停地抖动着,仿佛在墙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我凝视着那个身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费忠的行为如此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油漆。”鲨鱼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他的呼吸温热而轻柔,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慢慢地蹲下身来,鞋底轻轻地碾过地面上残留的粉末,那些粉末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泛出了诡异的荧光。
“是磷化物。”鲨鱼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的话语如同寒风一般穿透了我的耳膜,让我浑身发冷。
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
住户地图上的那些红圈不断在我脑海中跳动、闪烁,逐渐拼接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死亡轨迹——1510老爷爷鞋柜底下那只死状诡异的老鼠,805阿姨门口那摊猩红刺目的油漆与散乱的垃圾还有现在这一幕……
所有细节如冰冷的拼图碎片般组合在一起,让我骤然想起一种致命的存在:高毒性且极易燃烧的磷化氢气体。
那隐秘又危险的线索,如同黑暗中无声蔓延的毒蛇,将恐惧狠狠地植入我的内心深处。
鲨鱼猛地拽住我的手臂,向后拖去,那股力量之大,几乎让我站立不稳,踉跄着被拉扯了几步。
就在费忠缓缓转身的一刹那,清冷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洒下,将他卷起的袖口映得分毫毕现——他的右手腕处,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溃烂。
紫黑色的血管犹如毒蛇吐信般蔓延开来,如同一张复杂而扭曲的蛛网,攀附上他苍白的小臂,在肌肤上勾勒出令人胆寒的诡异纹路。
看到他的手臂,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天目睹叶涛被感染并发生变异的一幕。
那一天的景象如刻刀般深深嵌入了我的记忆,挥之不去。
“他感染了。”鲨鱼的声音沉得像铅块坠入湖水,“伤口根本不是旧伤。”
费忠缓缓拖着步子,朝着B栋底楼那间早已被遗忘的废弃小超市挪去。
每一步落地的声响都仿佛在寂静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口,而他背后的背包里,则时不时传出金属相撞的清脆回音,那声音在这片死寂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距离超市几米远时,鲨鱼从怀中摸出一面小巧的镜子,手腕微动,巧妙地调整角度,将超市内部的景象反射进我们的眼帘。
看到超市里面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胃部猛地一缩,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内脏。
镜中映出的画面令人心惊:散乱堆积的雷管、错综复杂的电线,还有一大瓶半满的浑浊液体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在苍白的月光洒照下,那液体质感黏稠,表面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仿佛活物般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汽油?”我嘴唇轻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口型问出了这个猜测。
鲨鱼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镜面,短暂沉默后,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波澜,但那份凝重却如寒霜笼罩在空气里。
远处传来夜猫的惨叫,费忠猛地抬头,溃烂的右手下意识捂住胸口。
月光下,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弯腰继续摆弄那些危险品。
鲨鱼调出手机里拍下的地图照片,将其中一个红圈缓缓放大:“下一个目标,可能是B栋301。”
他的指尖在标记处轻轻一顿,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沉重的记忆。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迟疑:“那家住着……”
画面猛地一转——高中篮球场的午后,阳光炙烤着大地,费忠的饭盒被人狠狠倒扣在地上,彩色粉笔灰混杂其中,散发出一种刺眼的讽刺感。
篮球队长陈厉的大笑声回荡在耳边,他用球鞋毫不留情地碾过那份早已狼藉的午餐,语气轻蔑:“垃圾就该吃垃圾。”
“陈厉?”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鲨鱼点点头,眼睛始终没离开对面那个晃动的黑影。
费忠正从背包里掏出一卷胶布,动作因为右手的溃烂而显得笨拙又疯狂。
“他活不过24小时了。”鲨鱼突然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冰冷的怜悯,“一旦感染,就会出现幻觉和极端攻击性。”
我盯着费忠佝偻的背影,想起初一那年他帮我修自动铅笔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手指灵活又干净,会小心翼翼地捏着笔芯对我说:“看,这样就不会断了。”
一声金属坠地的脆响,如利刃般切断了思绪。
费忠的背包滑落在地,几个罐头滚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微弱的反光。
他急忙蹲下身去捡,右手的绷带却在此时散开,露出了那已经发黑、如同枯枝般僵硬的指尖。
“他一直在吃垃圾……”我的声音艰难地挤出,“明明有物资……”
鲨鱼的眼神骤然变了。
他迅速滑动手机屏幕,调出另一张照片——费忠床头柜的抽屉里,未拆封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整齐排列,崭新得就像从未被人触碰过。
“不是没有。”鲨鱼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入黑暗,“他在惩罚自己。”
月光透过废弃超市破裂的窗户洒落,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如同一条蜿蜒爬行的毒蛇,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蔓延。
我抬起头,目光穿过夜色,落在B栋301的窗户上。
那里亮着灯,陈厉的身影在窗帘后隐约晃动,动作随意而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猎物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