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五十分,黎明的曙光才刚刚开始照亮天际,天边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清晨的雾气像一层柔软的纱帘,轻轻地笼罩着整个花园,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已经被我揉得不成样子,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够清晰地辨认出那些字。
我蜷缩在医院后花园的一处角落,这地方被茂密的蔷薇缠绕着的铁艺架所掩盖,枝叶交错间形成了一片隐秘的小天地。
我的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铁门,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肌肤,但我顾不上这些,只想让自己融入这片阴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我的指尖一片冰凉,好像连最后一丝温度都被夺走了。
这份寒意并非仅仅源于清晨的冷风,而是从心底深处悄然蔓延上来的恐惧与不安。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守候,静待那个约定时刻的到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悬在未知的命运之中。
昨晚父亲来到医院,语气中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只是一味强调以前那个医院的治疗条件更为优越。
然而我却无法轻易被这番说辞打动。
我心知肚明,他真正的目的并非为了我的康复,而是想将我从这里带走,彻底斩断我辛苦建立起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这脆弱的、仅存的依靠,是他从未真正理解,也从未愿意去触碰的东西。
叶逸川,我的主治医生,昨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塞给了我这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不多,只有短短一句:“如果不想走,明天早上六点,后花园的侧门。”
这几个字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那已经陷入绝望深渊的心。
我瞪大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纸条上的字迹,仔细辨认着每一个笔画,生怕这只是我在极度绝望下产生的幻觉,或者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然而,无论我怎么看,那几个字都清晰地印在纸条上,没有丝毫的改变。
叶逸川的用意是什么?他是在帮助我逃离那个地狱般的地方,还是另有深意?
一个个问题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将我的思绪搅成一片混乱……
就在不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传入我的耳朵,似乎是有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捏住,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是他吗?
我瞪大眼睛,透过清晨的雾气,努力想要看清来者的身影。
然而,晨雾弥漫,视线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紧张地等待着,希望来的人是叶逸川,但随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我心中的希望却渐渐破灭——来的人并不是他。
当那个身影终于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时,我才发现那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瘦高男生。
他推着一辆轮椅,慢悠悠地从我面前经过。
就在他即将走出我的视线范围时,他却忽然像是注意到了我一般,猛地转过头来,冲我眨了眨眼。
我惊愕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压低声音说道:“是小白吗?鲨鱼让我来接应你。”
我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迟疑,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便签,展示在我面前,上面是叶逸川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简简单单地写着:“跟他走。”
这一瞬间,压在胸口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我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快步跟上了他的身影。
一路上,我紧紧地跟随着这个男生,穿过那狭窄而昏暗的员工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让人有些不舒服。
我们七拐八绕地走着,好似进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让人晕头转向。
医院的走廊在清晨时分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和繁忙。
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这个寂静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我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叶逸川到底为我准备了什么。
他的神秘举动让我感到好奇,同时也让我有些不安。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揭开这个谜底……
终于,我们走过漫长的楼道,最后抵达了顶楼一间闲置已久的理疗室。
那扇门显得格外陈旧,木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宛若岁月的纹理刻印其上。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无人问津。
走在我前面的男生伸手轻轻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在无声抗议我们的贸然闯入。
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我看到叶逸川正背对着门站在一台投影仪前,专注地调试着设备。
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帽衫,与平日里那件一丝不苟的白大褂截然不同,这样的反差让我不由得感到一丝新奇。
他的身影略微低垂,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猛然转过身来。
他的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珠,显然是匆忙洗完澡就赶来了,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还贴在额前。
他的目光与我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竟让我心头微微一颤。
然而下一秒,他手中的光盘失去了掌控,“哗啦”一声坠落在地,四散开来,在木质地板上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某种讥讽,又像是突兀间打破寂静的叹息,为这短暂的对视增添了一抹尴尬的色彩。
“穿上这个。”他轻声说道,声音略微有些低沉,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光盘,随手将其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接着,他又从椅子上拿起一件白大褂和一顶护士帽,动作流畅自然,就像他经常这样做一样。
然而,当他把白大褂扔给我时,我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似乎有些不自在。
他的目光迅速从我身上移开,像是不敢与我对视,然后低声补充道:“万一遇到人,就说……说你是来帮我取资料的实习护士。”
我接过白大褂,发现它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显然是为男性设计的。
我试着穿上它,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让我看起来有些滑稽,我笨拙地系着扣子,手指在扣眼间摸索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叶逸川站在一旁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终于,他似乎下定决心,向前迈了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他的动作有些迟疑,大概是在犹豫是否要帮忙。
然而,最终他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整理起白大褂来。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肩膀和腰间,调整着白大褂的位置。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感到一阵酥麻,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来。
我的脸此刻就像被火烤过一样,变得滚烫,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别担心……我来帮你整理一下。”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轻柔而低沉,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耳垂,带来一阵轻微的瘙痒,让我不禁颤抖了一下。
装扮整理妥当后,我总算腾出一丝闲暇,得以细细端详这个理疗室。
目光所及之处,墙角那一堆琳琅满目的零食和漫画书率先闯入视线。
五颜六色的包装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与散落其间的漫画封面相映成趣,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随性而温暖的生活气息。
再看那投影幕布,上面正暂停着《通灵王》的片头曲,画面中的主角麻仓叶正帅气地站在风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男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男生将杯子递到我面前,原来里面是热可可,然后他说道:“这是鲨鱼通宵为你准备的,希望你会喜欢,噢对了,我叫希淼,很高兴认识你!”
我有些惊讶地接过热可可,杯子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想到叶逸川为我做的一切,心中骤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毫无预兆地坠入面前的杯中,溅起微小却清晰的涟漪。
叶逸川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哭泣,他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我,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可能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片刻后,他的声音终于带着一丝难得的慌乱响起:“如果你不喜欢这些……我可以重新……”
我急忙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不是的,我很喜欢,只是……只是太感动了。”
我的声音略微颤抖着,然后用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那是感动的泪水,也是幸福的泪水。
“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我喃喃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他笑了笑,那笑容柔和而温暖,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像是能穿透我的灵魂,看到最真实的我。
“因为我想了解真实的你,不是病历上的数据,而是完整的你……”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进我的心田,滋润着我那颗干涸已久的心。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样细腻的关怀如同寒夜中的炉火,温暖又令人慌乱。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他向前迈了一步,身影笼罩住我,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他伸出手,动作极为克制地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
他的眼眸里满是真诚与温柔,拇指轻轻擦去我眼角残留的泪,声音低沉又带着无尽的缱绻:“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的呼吸一滞,脸颊滚烫,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我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要看看这个吗?”他忽然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素描本,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我好奇地凑上前去,目光落在素描本上,瞬间被那些细腻的线条和精巧的构图吸引住了。
那是《灵能百分百》的分镜练习,每一幅画面都在诉说一个精彩的故事。
那些线条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每一幅画都充满巧思,透露出画者投入的心血与热忱。
“天啊…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画得真的很好。”我由衷地感慨,手指轻轻拂过纸页。
“只是随便画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其实很多形都画得不是很准确,以后有空了我再改一改。”
“没有啦,我真的觉得蛮好的……”
说着说着,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呼吸却骤然一滞。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孩,发型与头饰竟与我住院前的装束如出一辙。
女孩的眼神中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却掩不住那份倔强的光芒,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这时希淼突然出现,来到叶逸川身边吹了声口哨,然后戏谑地笑道:“哇哦——原来你天天查房后躲这儿画这个?”
叶逸川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耳根更是红得像被烈火炙烤一般。
他慌乱地伸手试图抢回素描本,却见希淼眼疾手快,轻巧地侧身躲开,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迟疑。
想到方才希淼就站在一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我不由得感到脸颊滚烫,窘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连目光都不知该投向何处,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叶逸川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希淼手中夺回自己的素描本。
方才两人在我身旁嬉笑打闹,那一刹那,我竟恍惚觉得他们还是两个天真又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
“那是……我吗?”待叶逸川坐到我身边时,我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不确定,像是怕打破某种微妙的氛围。
他侧过脸,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语气短促却清晰。
就在这一瞬间,胸口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在那些我未曾注意的时光里,他早已悄然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么久,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