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其他能够战斗的住户们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场激烈的厮杀。
一位两鬓花白的大爷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园艺剪刀,楼下那位平日里温柔和蔼的阿姨,此刻也毫不畏惧地拿起了平底锅,狠狠地砸向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
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手持各种武器,有的是用木棍和铁丝捆绑而成的简易长矛,有的是用废弃的铁管打磨而成的棍棒,他们奋勇地冲向感染者,毫不退缩。
“老人和孩子们都躲好了吗?”我大声问道,同时手中的棒球棍挥舞起来,狠狠地砸向一个正朝我逼近的感染者。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金属棍与头骨猛烈碰撞,那股冲击力让我的手臂一阵发麻,但那个感染者却仅仅只是摇晃了一下,便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我的攻击似乎没有起到作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鲨鱼从侧面冲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如直直地切入了感染者的喉咙。
刹那间,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滩令人作呕的污迹。
鲨鱼动作迅速,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关切地说道:“小心点!这些家伙的要害已经不是头部了!”
我喘息未定地点头,目光扫过整个战场。
希淼手持弩箭,每一发都精准地命中感染者脖颈处那致命的银点,凯西则挥舞着警棍,动作干净利落,将靠近的敌人逐一击退。
安琪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把长柄斧,正全力劈向一名感染者的膝盖——此举堪称聪明至极,直接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能力。
丽兹似乎已经彻底进入了狂暴状态,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宛如一件艺术品,在她娴熟的操作下,每一道炽热的火舌都精准封锁住了感染者的进攻路线。
而墨灼则靠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脸色苍白却依旧保持清醒,时不时低声提醒丽兹那些被忽略的盲区威胁,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就在战局趋于平稳之际,我的余光忽然扫到远处树影间一抹熟悉的淡蓝色。
猛然转头,只见小区外围那棵橡树旁,一个戴着口罩的身影正默然伫立,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混乱。
那件淡蓝色卫衣是吴晴最喜欢的款式,尤其是上面绣着的独角兽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尽管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熟悉的发型与衣物……无不让我心头一震。
“吴晴?”我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微微颤抖。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形一顿,随即迅速转身,隐入树丛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我顾不上四周潜藏的危险,拔腿便追。
或许她能解释这一切,或许,她真的还活着……
“别去!太危险了!”鲨鱼猛然伸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他顺着我刚才的视线望去,但眼前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树影。
“你到底看到了谁?”
“是吴晴……我确定是她!”我试图挣他的钳制,然而他纹丝不动,宛如。
“不可能。”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坚决,“你还记得吗?希淼查过她的定位,三十公里外的感染区,要么那是幻觉,要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语中的含义已然昭然若揭——要么是我的错觉,要么,那东西早已不再是人类,而只是某种披着熟悉外衣的存在……
最后一只感染者终于倒下,小区里弥漫着硝烟和焦臭味。
人们开始检查伤亡情况,所幸除了墨灼,其他人都只是轻伤。
我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棒球棍掉在一旁,肾上腺素退去后,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希淼蹲在一个感染者尸体旁,用匕首挑开了脖颈处的皮肤。那块银色物体完整地暴露在阳光下——确实是一块芯片,上面还刻着一串编号。
“这不是自然变异…”希淼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些感染者是被人为改造过的。”
凯西捡起一块从感染者衣服上掉落的布条,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logo:“这个标志…我之前在警局的最高机密档案里见过一次,是一个叫‘新纪元’的生化研究组织。”
药品储存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我站在药品柜前,手指在各类药瓶间游移,却怎么也找不到希淼要的止痛药。
耳边不断传来隔壁医疗室里器械碰撞的声响和断断续续的对话。
“伤口已经缝合了。”希淼的声音有些疲惫。
“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墨灼的回答低沉而沙哑,隐忍的痛楚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金属托盘撞击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我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瓶险些滑落。
透过半开的门缝,我看见丽兹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医疗室门口来回踱步。
她的手指不停地卷起衣角,又猛然松开,那原本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已经被她挠得斑驳不堪,露出苍白的底色。
“你能不能别转了?”安琪抱着手臂靠在墙边,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压抑的烦躁和无法掩饰的不安。
丽兹猛地停下脚步,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我有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干涩,眼眶通红的她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让泪水夺眶而出,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似乎在试图逃避什么,却又无法完全躲藏。
我退出药品区,轻轻触了触丽兹的手肘,低声问道:“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
她没有回应,但当我推开大门,步入A栋与B栋之间的空地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午间的风带着远处焚烧垃圾的焦糊气息扑面而来。
丽兹倚靠在运动器械上,手指紧紧攥着那根生锈的铁杆。
“他会没事的。”我斟酌着用词,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只是抓伤,应该不会…”
“他只是因为愧疚才会选择保护我。”丽兹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声音低得近乎自语。
我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什么意思?”
丽兹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会选择避而不答。直到一缕凉风悄然拂过,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她才终于开口:
“高一那年,寝室里的几个女生总是针对我,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我在上课时间逃到了校外的一家网吧,就在那里,我偶然遇见了他,我们一起玩了一个双人游戏……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学校里相当受欢迎的人,知名度很高。”
她的声音顿了顿,好像在掂量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是否值得被说出。
“再后来,有一天,我被她们堵在厕所里,她们把我的头按进马桶,剪掉了我一撮头发,还在我的背上用马克笔乱写。”她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而那个时候,墨灼就在隔壁的男厕。他听到了所有的一切。”
我的胃猛地一紧,好似有冰冷的指尖攫住了内脏。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初中时,费忠带领的那些恶意排挤的日子。
储物柜的死老鼠,莫名“消失”的作业本,还有走廊上突然伸出的那只脚……
“他……没有帮你吗?”
“他试过。”丽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试图阻止,却被那几个女生带来的混混男友狠狠揍了一顿,他被打得很惨。”
说到这里,她扯出一个僵硬而苦涩的笑容:“没几天,他就转学了…再见面时,已经是病毒爆发之后了,他说……他很后悔,当时自己还不够强。”
风再次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压抑。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时间深处挖出来的碎片,隐隐泛着寒光,让人不敢直视其中的情感。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安琪缓步走到我们身旁,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声音带着些许安慰:“希淼说了,墨灼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而且…有个好消息,普通的抓伤不会导致感染,那些芯片感染者似乎只有通过咬伤才能传播病毒。”
丽兹的肩膀在那一刻微微松懈了些许,紧绷的神情如稍稍融化的冰面。
“放心吧,他没事。”安琪靠近一步,难得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手掌轻轻搭上丽兹的背,“去看看吧,那家伙一直在问你呢。”
话音未落,丽兹已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楼道。
安琪转过头,瞥见我欲言又止的神情,挑了挑眉,轻轻耸了耸肩:“我刚才无意中听到一点——那小子的父亲曾经是某个秘密实验室的研究员,专门研究这种病毒,这次回来,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人……”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朝丽兹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瞥。
“哦对了,我得去拿止痛药。”突然想到自己还未完成的任务,我匆忙转身,脚步急促地前往药品储存室……
路过底楼的公共休息室时,我从半掩的门缝中望见了一幕温暖的画面。
墨灼半倚在沙发上,脸色虽显苍白,神情却意外地放松。
丽兹坐在他身旁,正专注地为他的手臂缠绕绷带,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墨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丽兹竟忍不住笑了——那是我这些天来第一次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医疗室里,希淼正在整理器械。
我递过止痛药,他推了推眼镜:“谢谢,对了,凯西和鲨鱼在找你,说是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关于那些芯片的。”希淼的声音压低了,“她认出了上面的编号系统,可能和军方有关。”
我的心跳加速了。
军方?这意味着什么?
感染者是被故意放出来的?还是说…有人在利用这场灾难做实验?
借口需要休息,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
锁上门的瞬间,仿佛也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我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掏出手机,指尖在相册上轻轻一点,那些与吴晴的合照便如潮水般涌来——
在枫树下做鬼脸的我们,笑得肆意张扬,在KTV里共用一个麦克风的我们,歌声虽跑调却满是欢愉,还有她来我家过夜时,两人脸上涂满面膜的模样——那是属于我们的无忧时光。
而夹杂其中的聊天记录截图,则像是一段段未褪色的记忆: “小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白,要是能跟你在一个高中就好了,只有周末的兴趣班才能见到你,我觉得好寂寞呀……”
每句话后面,都带着她最爱用的红色爱心表情,鲜艳又刺目。
然而,当我打开聊天软件,那些今早冰冷的文字就像利刃一般直插入心口,在她指责我总是抱怨、画技也糟糕之后,又发来了几条令人心如坠冰窖的话语,那些字句直直刺入我的心底,寒意随之蔓延开来——
“你以为自己很特别吗?不过是靠着别人的保护活到现在的累赘。”
“你身边的人迟早会看穿你的真面目。”
“大家其实都很烦你,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以及:“你别天真地以为别人夸你都是出于真心,那些不过只是场面话,客套罢了,哪里会有人真的觉得你有多优秀呢。”
泪水悄然滑落,模糊了视线。
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刚好遮住了吴晴那个独角兽头像。
我慌忙用袖子去擦拭,可越擦越花,那张熟悉的头像变得扭曲、模糊,就像此刻我的心情一样支离破碎。
“别擦了,会进水的。”
一张纸巾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抬头,看到鲨鱼不知何时蹲在了我面前。
他深蓝色的头发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我,里面盛满了我不配得到的关切。
“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慌忙去擦眼泪,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你说谎时的表情一点都没变。”他轻轻抽走我手里的手机,用纸巾小心地擦干屏幕,“这些照片里的你们,看起来很开心。”
“那都是以前了…”我摇摇头,声音哽咽,“现在她说我拖累大家,说大家都很烦我…”
鲨鱼突然把手机转向我:“你看,这张你画的我们。”
屏幕上是我前几天画的素描:鲨鱼在厨房煎蛋,侧脸线条温柔得不像话,希淼推眼镜时的小动作;凯西教安琪格斗技巧时的专注神情,丽兹靠在窗边玩毛绒娃娃时罕见的放松姿态……
“你笔下的我们,都在发光。”鲨鱼的手指轻轻点着屏幕,“所以啊,别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定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