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归家休息。
我正准备回卧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凯西发来一条消息:“你男朋友刚才在港口中了好几枪,不过他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了。他让我们别告诉你。”
难怪,刚才他回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的衣物上有些明显的弹孔痕迹。
我知道,即使他的身体能够自动修复创伤,但当时所承受的疼痛却是真实的,绝不会因此减轻半分。
我轻轻推开卧室门,发现鲨鱼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静静地站在窗前。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修长的身影投映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孤寂。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虽未回头,但肩膀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似乎是在无声地回应我的到来。
“你今晚表现得很勇敢。”我缓步靠近他,刻意维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生怕打破他周身那片难得的宁静。
鲨鱼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我终究没忍住,低声问道:“你……感觉还疼吗?”话出口时,自己的声音竟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忧虑。
他像是听出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僵,片刻后,却未作任何回应。
下一秒,他缓缓转身,动作带着某种决然的温柔,将我拉入怀中。
他的脸埋进我的卫衣帽子里,呼吸温热而紊乱,声音闷闷地传来,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脆弱,就像风浪过后的残骸:“让我抱一会儿……”
我也回抱住了他,许久,双方都没有松开,也许是他鲜少在我面前显露脆弱的一面,这一刻竟让我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珍惜之感。
直到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响,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彼此对视一笑。
“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做饭吧。”我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你今天太累了,坐着休息就好,不用管这些。”
我迅速前往厨房,煮了两包火鸡面,又特意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香气顿时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就在我端着碗刚走出厨房时,余光瞥见他从门口探头望过来的样子,带着些许慵懒和好奇。
他正倚在沙发的一角稍作歇息,神色间透着疲惫,然而,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却立刻撑起身子迎了上来,似乎不愿让我多费一点力气。
正当我们沉浸于夜宵的美味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那声音从楼下传来,嘈杂而纷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放下碗筷,心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好奇,快步走向客厅窗边,拉开了窗帘。
站在窗前俯瞰下去,只见小区空地上人影攒动,灯光映衬下的夜色多了一份不寻常的热闹。
有人站得笔直,像是在张望,有人席地而坐,低声交谈,还有人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似乎忙碌又有序。整个场面透着一种莫名的期待感,却也让人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都到楼下来了?”我忍不住低声喃喃,眉头微蹙。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安琪发来的消息,她简单明了地写道:“警方和教育部联合行动,正在发放补偿物资!而且医疗队也来了,在为幸存者提供体检服务。”看到她的消息,我心中的疑团瞬间散开。
我长舒了一口气,刚准备关掉手机,耳边却突然响起鲨鱼的声音:“要下去看看吗?”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可我扭头看着他时,心里却涌上一丝担忧——毕竟仅两个小时之前他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察觉到我的迟疑,鲨鱼忽然靠近了些,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那表情竟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少年。
“你在担心我?”他说着,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伸手将我拦腰抱起。
“喂!快放我下来!”我又羞又恼,挣扎着扭动身体,但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你这样哪里还像个受伤的人?简直比平时还要活蹦乱跳!”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可是恢复能力超强的。”他哈哈一笑,抱着我转了个圈,语气里满是得意,“现在好得很,不信你可以试试。”
“谁要试啊!”我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心头的忧虑渐渐被这份意外的温暖驱散。
来到楼下后,我们才得知安琪的堂哥一家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搬到新建的安全社区。
这个社区不仅拥有完善的防护设施,还配备了先进的医疗设备,能够为居民提供全方位的保障。
就在这时,希淼像一阵风一样朝我们飞奔而来,手里还高举着平板电脑,兴奋地喊道:“最新消息!”
我们赶紧围拢过去,只见屏幕上显示着校长和张总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新闻,而其他涉案人员则分别被判处五到二十年不等的刑期。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欢呼声,大家都为正义得到伸张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站在我身旁的鲨鱼,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悄悄地伸出手,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还带着一丝紧张。
我转过头,关切地看着他,轻声问道:“疼吗?”
我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眉头仍然会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显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鲨鱼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回答道:“好多了。”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好像在告诉我不要担心,接着他提议道:“我们去拿物资吧?”
我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走向放置物资的地方,我们挑选了一些必要的补给品,然后与其他人挥手道别,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踏进家门,鲨鱼便迫不及待地抓起换洗衣物,快步走向浴室,嘴里嘟囔着:“我先去洗个澡,这一天真是奔波得够呛,身上都快臭了。”
“等等!”我拦住他,“先让我检查伤口。”
“真的愈合了…”他无奈地笑,却还是乖乖站定。
我轻轻掀开他的T恤,目光落在左肋骨处那片暗红色的伤痕上,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一瞬,才缓缓落下去,触碰到周围的皮肤:“还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痒…”他的声音平稳,腹肌在我的手下微微绷紧。
我点点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连忙抬头:“对了!这种伤口千万不能沾水!你洗澡的时候一定要贴防水敷料,不然会感染的!”
“知道了,宝贝。”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下一秒,他转身进了浴室,脚步声轻快得让我有些怀疑。
我坐在客厅整理那些散乱的药品,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脑海——要是他逞强,根本没用防水敷料怎么办?万一伤口进水、感染……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鲨鱼!你贴敷料了吗?”我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浴室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水声顿了一下,很快传来了他的声音:“贴了!”
“给我看看!”我不依不饶地说。
“你在开玩笑吧?”
“才不是!”我双手抱胸,脚尖不耐烦地敲着地板,“快开门!”
里面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权衡什么,随后,门缓缓开了一条缝,热气裹挟着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
鲨鱼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意:“小白,这真的有点……”
“少啰嗦。”我径直推开浴室的门,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前几天我受伤的时候,你不也是一样检查我的伤口?”
氤氲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鲨鱼慌乱地抓起一条毛巾遮住下半身,但他的上半身却一览无余——那精瘦而结实的轮廓被水珠勾勒得格外分明。
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的锁骨缓缓滑下,流经结实的胸膛,最终停驻在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上……等等,那防水敷料呢?
“骗子!”我气呼呼地指向他的伤口,“根本没贴!”
“我正准备贴嘛…”他试图辩解,却显得有些心虚,发梢的水珠顺着鼻梁滑落,映出一抹狼狈的神色。
我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在暖黄的灯光下,水珠像星星一样在他身上闪烁。
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保护者,而只是一个会害羞、会逞强、会为我奋不顾身的普通男孩。
我拿出防水敷料,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帮你贴。”
鲨鱼乖乖抬起手臂,露出那道伤痕,我的指尖轻轻抚过周围的皮肤,感受着他的温度。
浴室里太安静了,我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好了。”我贴好敷料,手指却舍不得离开他的后背,“不要再受伤了。”
他转过身,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们离得那么近,我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水珠。
“我尽量。”他轻声承诺,手指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水渍,“毕竟,有人会担心。”
浴室里的蒸汽让一切都变得朦胧,只有鲨鱼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本该立刻退出去的,但双脚像生了根。
“贴好了。”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哑。
“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水珠顺着脖颈滑落。
我们之间隔着潮湿的空气和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我回想起感染者第一次闯入小区的那一天,他将我护在身后的背影,那道颤抖却无比坚定的轮廓,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他低声许下的承诺,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决绝。
“小白。”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带着沐浴露淡淡的暖香将我整个笼罩,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像是初春化开的冰雪,“我身上…还有别的伤。”
“哪里?”我的心猛地揪紧。
他没有回答,只是捉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指尖轻轻引向他的心口。
“这里。”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让我感受到他心口传来的微弱颤动,“每次看到你冒险,这里就疼得厉害。”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他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肉麻的话了?
“你!”我整张脸烧了起来,却被他眼底的温柔海浪淹没。
哗啦——
我被他突然打开的淋浴喷头浇了个透心凉。
“鲨鱼!”
他大笑着把我圈在怀里,任凭水流将我们彻底打湿:“既然进来了就一起洗吧?反正都湿了。”
“你学坏了!”我捶打他的胳膊,却被他趁机在额头亲了一记。
“跟某个小姑娘学的。”他变魔术般从毛巾架后面拿出一朵蔫蔫的小野花,别在我耳后,“今天出去的时候在围墙边捡的…本来想等开得再好些…”
我摸着那朵随时会散架的小花,突然鼻子发酸,在随时可能丧命的末日里,这个人却惦记着给我带一朵花。
水汽中,我看到他慢慢低下头……
叮咚——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小白!鲨鱼!”安琪清亮的嗓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一丝兴奋与急切,“我带了庆功蛋糕!凯西说再不开门她就撬锁了!”
我和鲨鱼额头相抵,彼此的气息轻拂过对方的脸颊,片刻的沉默后,我们同时叹出了一口气,那叹息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又隐隐透着笑意。
“先去吃蛋糕?”鲨鱼微微偏头,鼻尖轻轻蹭过我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
“等会儿继续?”我抬手揪住他湿漉漉的衣领,眼神中藏着狡黠的坚持。
他的回应却让我猝不及防,双腿一软——那是一个缠绵的吻,带着薄荷沐浴露的清新香气,湿漉漉又甜蜜得令人眩晕,仿佛将所有情绪都融化在这一刻。
当凯西最终破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头发还在滴水、笑容却止不住的落汤鸡,以及一朵顽强地插在我发间、沾着几滴水珠的小野花。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凯西翻了个白眼,将蛋糕往我们怀里一塞,丢下一句调侃,“记得锁门。”
我们相视而笑,在这个满是蒸汽的小空间里,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远去。
我的鲨鱼教会了我:即使世界满目疮痍,总有人在废墟里为你种出一朵花,藏起一颗糖,留一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画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