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区的最偏僻角落，隐藏着一间旧棋牌室，它与小区里两栋楼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被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
这里曾经是人们聚集打麻将的热闹场所，但自从病毒爆发后，它就一直静静地空着，无人问津。
这间所谓的棋牌室，实际上只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平房，显得有些局促，它的窗户早已被木板紧紧地钉死，透不进一丝阳光，使得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阴暗。
而那扇厚重的铁门，更是给人一种封闭和压抑的感觉，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像在诉说着它的孤独和被遗弃。
男人被秋暝他们推进了房间里，他的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房内冲去。
他的双脚不停地踢踹着坚硬的铁门，每一脚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整个房间都在为之颤抖。
伴随着这一声声的撞击，男人的怒吼声也在空气中回荡：“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等疫情结束了，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坐牢！”
他紧紧地扒着铁门的栏杆，脸贴在那窄小的缝隙上，一双眼睛像饿狼一样，死死地盯着外面的人，透露出愤怒。
“我爸是林建国！你们知道林建国是谁吗？”男人的声音越发高亢，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他以前可是卫生局的领导！等他出来了，你们就等着瞧吧，有你们好果子吃！”
凯西面无表情地锁上了门，然后将备用钥匙递给了秋暝，说道：“这是备用钥匙，你收好。”
接着，凯西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崭新的锁，毫不犹豫地将它安装在了门上，动作迅速而果断，似乎对这扇门的安全性有着极高的要求。
“我再加一道锁，这样就更保险了。”凯西一边安装着新锁，一边解释道。
物业主任看着那扇已经被双重锁保护的坚固铁门，有些疑惑地问道：“真的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这扇门已经够结实了，他应该跑不出来吧？”
凯西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眼神坚定地看着物业主任，说道：“以防万一，这个人非常狡猾，以前就有过从精神病院逃跑的记录。”凯西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了我们几个人，严肃地叮嘱道：“看守的时候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的大意，他很会装可怜，也很会挑拨离间，你们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男人在屋内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扭曲，他的声音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凯西警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哭喊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恐惧，“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再也不犯了！我妈还在医院躺着呢，我得去照顾她啊……”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泪水浸泡过一样，充满了痛苦和哀伤，那种情真意切的语气，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仿佛他真的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不是一个刚刚犯下恶行的罪犯。
然而希淼却对他的表演无动于衷，他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男人的谎言：“你上次抢王阿姨奶粉的时候，还说你儿子快饿死了，怎么这回又变成妈住院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男人伪装的面具，他的哭声就像是被突然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默后，他陡然爆发，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见死不救！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弄死你这戴眼镜的书呆子！”
伴随着怒骂，他疯狂地用身体撞击铁门，“哐哐”的巨响在寂静的小区里不断回荡，听得人心头一紧。
秋暝往门上靠了靠，铁门立刻停止了晃动，他比男人高出一个头，身材结实，此刻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再闹就把你绑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威慑力。
男人果然安静了些，只是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大概是些恶毒的诅咒。
凯西拿出纸笔，开始安排值班表：“秋暝和我值今天上午，希淼下午一点过来换班，墨灼和丽兹值五点到八点，剩下的时间……”她看向我和鲨鱼。
“我们来。”我立刻接话，“反正我和鲨鱼也没什么事要做。”
鲨鱼轻轻拉了拉我的手指，声音压得很低：“可是……你不害怕吗？”
他的目光在阴影笼罩的棋牌室里游移了一圈，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间棋牌室的窗户早已被钉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白天也需要灯光照明，而到了夜晚，这里更是伸手难辨五指，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
“我带了手电筒。”我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朝他晃了晃，“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也在啊。”
话虽如此，我的心里其实也有些发虚，但想到那个男人趾高气昂的模样，总觉得要是让别人来值夜班，实在无法放心。
丽兹环顾了一圈四周，眉头微蹙：“这地方晚上确实瘆人。”
凯西则在值班表上快速写了几笔，将表格分发给我们，每人还领到了一部对讲机。
“这是对讲机，保持开机状态，一旦有情况立刻呼叫。”她接着从包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和几袋面包，“里面的人……虽然不能让他真饿死，但每天送两顿饭就够了，隔着铁门递进去就行，千万别开门。”
提到给男人送吃的，王阿姨立刻不乐意了：“凭什么给他吃的？这种人渣就该饿死！”
“法律上还没判他死刑呢。”凯西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我们把他关起来是为了保护大家，而不是为了处决他，可如果真把他饿死了，那我们和他有什么区别？”
王阿姨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物业主任拉住了胳膊。
“凯西说得对，”物管主任低声劝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就按她说的办吧，事情逼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能守住底线，就尽量守住了。”
这时，铁门内的男人似乎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忽然又大声嚷嚷起来：“给我送点好的！我要红烧肉！还有一瓶可乐！你们要是敢给我塞面包，我就绝食，看你们怎么办！”
秋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着铁门狠狠踹了一脚，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爱吃不吃，饿死算你活该。”
安排妥当后，众人相继散去。
我们朝A栋的方向缓步而行，途经小区中央的花园时，看见希淼正蹲在花坛旁，专注地给那只流浪的简州猫喂食。
病毒爆发前，这只猫总是被人驱赶，如今却成了大家的精神寄托，每天都有人轮番为它送来食物。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模糊浮现出前几天的一个梦境，似乎也有一只简州猫的身影在其中徘徊，可具体的细节早已消散如烟，怎么也拼凑不出来。
“凯西。”我看着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问道，“你…好像早就认识那个林志强？”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下片刻，随即转过身来，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柔和了眉眼间的冷峻，却又掩不住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以前当警察的时候，处理过他的案子。”几秒后，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你们可能不清楚……两年前有一起猥亵案，十几个女孩联名报了警，证据确凿，可最后呢？他拿出了精神病鉴定书，说是有精神分裂，法院仅仅判了他赔点钱，拘留几天便了事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听完凯西的讲述，我的心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那些女孩所经历的痛苦涌上心头，令我几乎无法承受，只能默默为她们感到深深的同情。
“那鉴定书是真的吗？”鲨鱼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的肌肉张力正常，瞳孔对光反射也很灵敏——这并不符合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更何况，他刚才骂人时思路清晰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精神有问题。”
“你还懂这个？”凯西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意外，而我也忍不住朝他投去惊讶的目光。
“真假重要吗？”片刻后，凯西的嘴角扬起一丝苦涩，声音低沉下来，“就算那是假的，我们也无能为力，那家鉴定机构是他爸托关系找来的，法院只认他们的报告。”
她攥紧拳头，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出来之后竟然继续骚扰那些报警的女孩！有个女孩被吓得退学了，还有个差点自杀……”她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某种深埋心底的不公。
秋暝压低声音，在我和鲨鱼身旁轻声补充道：“凯西就是因为这事儿才主动申请调到这片的，想亲自盯着他，绝不能再让他出事。”
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凯西，那眼神里满是深深的怜惜与复杂的情感。
我突然回忆起病毒爆发前的一个月，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小区对面的超市买东西，当我走到门口时，无意间看到一个可疑的人正鬼鬼祟祟地靠近王阿姨。
我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在偷王阿姨的钱包。
我心里一惊，正想大声呼喊，然而就在这时，穿着便服的凯西动作迅速而敏捷，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飞快地朝着小偷追去。
她几步就追上了小偷，然后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就将小偷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钟，周围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凯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淡淡地笑道：“当警察就是为了能多管点闲事，不然看着现在坏人横行，心里堵得慌。”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所说的“多管闲事”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走到楼下时，凯西突然转身看着我们。
“晚上值班时千万小心，林志强最擅长抓人的软肋，鲨鱼看着心软，他肯定会装可怜骗你开门，小白你……”她顿了顿，“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我和鲨鱼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已近正午，我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倾泻而入，洒满房间，地板上的细小灰尘在光束中浮动。
鲨鱼缓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空旷的小区，声音低低地响起：“那个女孩……会不会做噩梦？”
“应该会吧。”我走近他，双臂环住他的腰，抬头看向他略带忧郁的侧脸，“但凯西会帮她的，凯西是好人。”
他缓缓转身，低头注视着我，浅蓝色的眸子里映着一片耀眼的日光。
“你觉得……”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用词，“我也是好人吗？”
“当然是。”我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你出手保护了那个女孩，还看守坏人，这还不算好人，那什么才算？”
他唇角微微扬起，竟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单纯满足，下一秒，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向玄关翻找出那双毛茸茸的拖鞋递到我面前：“换鞋吧，地上凉。”
午饭后，我们各自捧着书坐在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不知为何，我挪了挪椅子，靠近他了些，轻声说道：“话说，我突然有点怀念你之前还是公仔的样子……”
话音落下，脑海中浮现那些日子的画面——总喜欢把他抱在怀里，触感软乎乎的，虽与现在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感到安心。
“那时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半开玩笑地问。
“能听到。”他认真地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了一些。“你总爱对着我讲学校的事，还有心事……”
他说着，语气低沉温柔：“讲你受到的委屈，家里、学校都有，我记得很清楚呢。”说完，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轻吻一下。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假装嗔怪：“谁跟你说这些了？”
可心底却无法否认确实如此，曾经的那些夜晚，每次诉说完毕，我都会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最后喃喃自语：“还是你最好，不会骂我，也不会评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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