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鲨鱼正在房间里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欢快的氛围,原来是摆在书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林志强在里面喊要上厕所,怎么办?”希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听起来有些焦急。
还没等我开口,凯西沉稳的声音就立刻传了过来:“给他个桶,隔着铁门递进去,让他自己解决,千万别开门。”
然而没过多久,对讲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秋暝的声音,他的语气明显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呃……他把桶里的东西往铁门外泼,溅了希淼一身……”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我和鲨鱼同时怔住了,短暂的沉默后,我们迅速对视了一眼,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便毫不犹豫地朝着棋牌室飞奔而去。
当我们终于赶到棋牌室那边时,我一眼就看见了希淼——他站在离铁门约莫三米远的地方,校服裤腿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不明污渍,斑驳而狼狈。
他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而在铁门里面,林志强则像个完全失控的疯子一样,双手紧紧地扒着铁栏杆,嘴里还不停地张狂大笑:“哈哈哈!让你多管闲事!这就是你的下场!活该!”
紧接着,秋暝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水管,对着铁门拼命地喷水,试图把那些污渍冲洗掉,当水流溅进铁门里面的时候,林志强立刻像触电一样尖叫着躲开,同时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些脏话简直不堪入耳。
“别管他了。”凯西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了秋暝,“越理他越起劲,希淼,你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这里交给我来盯着就好。”
希淼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回走,当他路过我们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对我们说:“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激怒我们,好让我们打开这扇门。”
鲨鱼突然朝铁门迈近两步,声音冷硬地抛出一句:“你再往外面泼东西,我就把猫扔进去。”
林志强的笑声瞬间像是被掐断了一样,他显然没料到鲨鱼会来这么一招,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恶声恶气地吼道:“你敢!有种你就试试!”
鲨鱼没有接话,径直转身走向花坛,弯腰抱起了那只简州猫,猫儿似乎被刚才的喧闹惊到了,蜷缩在他怀里,连尾巴都紧紧贴着身体,一动不动。
鲨鱼抱着它站在铁门对面,不再言语,只是用一种平静却让人莫名心颤的目光注视着里面。
林志强起初还在嘴硬,不停地骂骂咧咧,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鲨鱼怀中的猫时,声音却越来越低,最终彻底哑了下来。
片刻,他终于忍不住冲着铁门外喊道:“我错了,我不闹了……你们快把猫拿走吧!”声音里竟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恐惧。
我这才猛然想起,以前听小区里的老人提起过,林志强小时候曾被猫抓伤过脸,从此见到猫就避之不及,没想到鲨鱼竟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还如此精准地利用了起来。
见目的达到,鲨鱼抱着猫转身往回走,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语调带着几分得意:“对付这种人,得用他害怕的东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个刚刚解开谜题的孩子。
“吓唬吓唬他就够了,别真的把猫扔进去。”凯西走过来提醒,声音里带着冷意,“他有过虐待动物的前科……”
“放心,我不会真那么做。”鲨鱼眼中的笑意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怒火,“这种人渣,专门挑比自己弱小的下手,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我望向那道铁门,林志强已不在门后,而那门后的阴影深处,则潜藏着我们谁都无法预知的危险。
处理完棋牌室里的那场闹剧后,我们刚走到单元楼门口,便看见那个小女孩和她母亲站在电梯口。
女孩低垂着头,小手死死揪住母亲衣角,肩膀微微颤动。
她的母亲见到我们,快步迎了上来,她脸上的神情复杂得令人难以言喻——有深深的感激,有隐约的愧疚,还夹杂着疲惫。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她的声音沙哑,眼圈泛红,像是一口气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应该的。”我连忙摆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女孩身上,她的辫子已经重新梳理整齐,想必是她妈妈重新扎了一下,比之前鲨鱼扎的要精致许多。
然而她依旧垂着头,不肯抬起眼睛看向任何人。
“孩子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我问道。
妈妈的眼圈更红了,蹲下身想摸摸女儿的头,女孩却瑟缩了一下,躲开了。
这个动作像针一样刺痛了她,她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猛地站起身,语气突然变得尖锐:“我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别老是想着出去玩!说了多少次外面不安全,你就是不听!非要跑出来,现在知道怕了?”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安静的楼道里。
女孩被她妈妈这样一骂,娇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出,却硬生生被她咬着嘴唇逼了回去,她的小脸涨得通红,胸口微微起伏,指甲紧紧掐着手心,仿佛要嵌进肉里一般。
我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迈步想上前劝解,但手臂却被凯西一把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深意,示意我不要插手。
“要不是你非要出来买什么彩色笔,能遇上这种事?”她妈妈的声音还在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歇斯底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病毒爆发!外面到处都是感染者!你就不能老实待在家里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周围路过的邻居都停下脚步,窃窃私语,有人露出同情的神色,也有人皱眉觉得她太过分。
女孩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我只是想画张画送给张奶奶……她昨天说想看彩虹……”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没走远,就在楼下的小卖部……”
妈妈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被错愕取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女儿。
凯西这时候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位母亲的肩膀,声音放得很柔:“孩子吓坏了,有话回家说吧。”
随后她又蹲下身,看着女孩,眼神温柔得像水:“张奶奶收到你的画一定会很开心的,你能告诉阿姨,彩虹是什么颜色的吗?”
女孩抽噎着,掰着手指说:“红……红色,黄色,还有蓝色……”
“真好看。”凯西笑了笑,“我小时候也总爱画彩虹,画得还没你好呢。”
接着,她站起身,对那位母亲说:“孩子没做错什么,别把后怕撒在她身上,她敢在这种时候想着给老人送画,说明心地多善良啊。”
母亲的嘴唇动了动,突然蹲下身,把女儿紧紧搂进怀里,眼泪掉在女孩的头发上,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太害怕了,妈妈不该凶你……”
女孩在她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小手轻轻拍着妈妈的背,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妈妈不哭……我不怪妈妈……”
周围的邻居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王阿姨叹了口气:“谁家不是这样呢?这病毒闹的,大家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点事就容易炸。”
妈妈抱着女孩站起身,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今天真的谢谢你们,尤其是这位小兄弟和这位小姑娘。”
她又看向凯西道:“也谢谢你,警官小姑娘,要不是你,我可能……可能真的会一直怪孩子。”
凯西摇摇头:“保护孩子是应该的,快回家吧,要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看着她们母女俩走进电梯的背影,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和感慨,那一瞬间,我就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那些被大人们严厉话语所掩盖的恐惧和不安。
大人们总是这样,喜欢用最严厉的方式来表达对我们的关心和担忧,但往往却忽略了我们内心真正的感受。
他们把最汹涌的恐惧藏在最严厉的话语里,就像是一个笨拙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让人又气又心疼。
“她不是故意要骂女儿的。”鲨鱼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他的目光依然落在电梯门合上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柔软和理解。
“的确……”我转过头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说得对,那个母亲并不是故意要责骂她的女儿,她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女儿,才会如此激动和失态。
我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女孩说想要给张奶奶画彩虹的情景,心里一阵发酸在这个被病毒笼罩的灰色世界里,人们的生活变得如此压抑和沉闷,而那个小女孩却依然怀揣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惦记着彩虹的颜色。
这让我意识到,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总会有一些人能够保持内心的善良和温暖,用他们独特的方式去传递爱与希望。
当我推开家门,手机里突然传来安琪的消息,她兴奋地告诉我,她和丽兹在天台种下的向日葵已经发芽了,邀请我们明天一起去天台看看。
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迅速回复道:“好啊好啊。”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目光被窗边的鲨鱼吸引住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窗户发呆,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好奇地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鲨鱼的思绪似乎被我打断了,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流露出少有的迷茫,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我在想那个女孩画的彩虹,不如……我们有空了也画一张画吧,送给张奶奶。”鲨鱼忽然提议道。
我欣然点头,“好啊!”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到书桌前,我打开抽屉,翻出一些画具,摆在桌上。
“我的素描本还有很多画纸,不过……”我有些遗憾地说,“我现在只有一些铅笔和炭笔,彩色马克笔早就没墨了。”
“我有办法,闭上眼睛吧……”他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我顺从地合上双眼,听见他轻轻推开椅子,脚步声渐远,穿过卧室的门,朝着储物间的方向去了。
几秒后他回来了:“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缓缓睁开眼,瞬间愣住了——他的手中捧着一盒未开封的24色水粉颜料,旁边还放着一把崭新的画笔,木质手柄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这都是哪来的?”我一时错愕,语调都变得结结巴巴。
他微微一笑,将画具轻轻塞进我手里:“在你面前,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却带着些许期待:“怎么样,我们一起画画吧?”
我赶紧打来一小桶水,笑着与他并肩挤在书桌前,共同迎接这场充满趣味的“艺术创作”。
他拿起一支沾满黄色颜料的画笔,神情专注而认真,在画纸的一角缓缓画出一个圆圈,又在周边添了几缕歪歪扭扭的光线。
“你看,像不像煎蛋?”他满怀期待地将画举到我面前,眼神中闪烁着渴望认可的光芒。
我笑得弯下腰去:“像!真的很像刚出锅的溏心蛋!”
他的笑声随之响起,眼角微微弯起,如同两弯新月挂在脸上。
窗外天色逐渐昏沉,远方隐约传来感染者嘶哑的低吼,但那张画着“煎蛋太阳”的纸却似乎驱散了所有阴霾,为这狭小的空间注入了一丝格外温暖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