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团体活动，我最后还是去了。
推开活动室门的那一刻，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迎面扑来，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
十几张椅子围成了一圈半圆，叶逸川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膝头放着一只浅蓝色的鲨鱼公仔。
那公仔比他之前送出去的那只小了许多，他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它柔软的绒毛，神情专注，他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独特的柔软。
他正在讲情绪管理的小技巧，那些话语像是涓涓细流般淌入人心，就连坐在角落里的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抬起脸，听得格外认真。
整个房间似乎都被一种安静而温暖的氛围填满了，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是开门的细微声响被他察觉，他忽然抬眼望来，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像是被星光点亮，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光芒。
紧接着，他的目光轻轻一转，朝我身侧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修长的指尖随意地落在空气中，点向最后一排那个空荡的座位，声音温和：“那边有空位，过来坐吧。”
我攥紧了衣角，脚步略显局促地走了过去，刚在椅子上落座，身旁的肖冉便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我的手臂。
只见她眉眼弯弯，带着相当狡黠的笑意，悄悄抬起手，先是用指尖飞快地指了指讲台上的叶逸川，随后又转向我，最后比划出一个小小的爱心——她的拇指和食指圈成的弧度里，满溢着无声的调侃。
我的脸颊顿时灼热起来，慌忙低下头，却仍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肖冉。
她见状，冲我眨了眨眼，嘴角扬得更高，就好像笑意已经藏不住了似的。
活动很快进入了正题——
叶逸川将那只毛绒鲨鱼轻轻递到第一个人手中，低声说道：“拿着它，分享一件今天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就好，不用太紧张。”
那位病人接过鲨鱼时，手指微微颤抖，但当她开口说起“今天我买的衣服预售款终于发货了”，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而明亮。
另一个人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鲨鱼，唇边扬起温暖的笑容：“我养了很久的花，今天终于发芽了，我已经开始期待春天，等它开花的那一刻了……”
毛绒鲨鱼在每个人手中传递，仿佛也承载着一片片心情，悄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轮到花莹时，她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那只毛绒鲨鱼，指尖轻轻划过鲨鱼肚子柔软的绒毛，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低声说道：“今天和我的表姐，还有两个好朋友一起玩桌游，我是第一次玩，没想到最后竟然赢了！”话音刚落，她的眼眸便闪烁起明亮的光芒。
轮到我时，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因为对于我来说，站在众人面前讲话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起初，我嘴唇微张，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支支吾吾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音节。
然而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抬头间，叶逸川的目光恰好投来，那目光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审视，只有淡淡的鼓励与温暖。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勉强开口：“我……今天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玩得很开心……嗯，还有，休息室的巧克力蛋糕特别好吃。”
说到这里，我稍稍停顿了一下，脸颊已然滚烫：“后来我们还在楼下的便利店吃了关东煮，以前，我总是担心自己稍微吃一点零食就会影响体重，总想着身材管理什么的，但现在……”
我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一些，但语气却带着释然：“我已经没那么在意这些了。”
话音未落，叶逸川第一个鼓起了掌，掌心相击的声音清脆而沉稳，在安静的活动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掌声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连空气似乎都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都红透了，但这一次，我没有急着低下头掩饰情绪，而是努力挺直腰背，微微扬起下巴，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一些——哪怕内心早已翻涌如潮。
活动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叶逸川的声音：“等一下。”
我脚步一顿，转过身时，他正从抽屉里拿出个浅蓝色的笔记本，那本子的封面有一只鲨鱼，脸颊上点缀着两抹粉色的腮红，可爱得令人心头一软。
“这个给你。”他把笔记本递过来，指尖不小心蹭到我的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有时候情绪闷在心里难受，把想说的话写下来，会舒服点。”
他说着，抬手挠了挠耳根，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上次查房时，无意间看到你画稿的角落里批注了些字迹，那些字写得……很好看，我当时就想，你大概喜欢写些东西吧…”
我接过笔记本，指尖摩挲着封面柔软的触感，原来他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着……
“谢谢叶医生。”我小声说，指尖再次碰到他的手，一阵微麻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客气。”他笑了，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夜看手机，对身体不好。”
回到病房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我把花莹早上送我的画小心地贴在床头，画纸上四个手拉手的小人，头顶的太阳涂得金灿灿的，连边缘溢出的蜡笔痕迹都透着可爱，又把叶逸川给的笔记本放在枕头边，浅蓝色的封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丽兹发来的消息：“下次我还带个新的桌游过来，上次输的账，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紧接着，肖冉的消息也跳了出来：“花莹中午跟我说，想喝你上次提的南瓜粥，下次有空来看你们的时候再给你们带过来。”
我看着两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好呀”，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融融的，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不久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走廊里的壁灯亮起暖黄的光，把脚步声、偶尔的交谈声都拉得格外轻柔。
我在走廊上转了转，正准备踏进自己的病房，手腕突然被轻轻攥住——是叶逸川。
他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亮，像把天上的星星都装进了眼里。
“要不要去一个地方？”他的声音压得极轻，指尖掠过我的手腕，随即又迅速收回，“去上次我们去过的那个天台吧。”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他触碰时的微温，那一点暖意像是渗透进了皮肤深处。
同时心跳比攀登楼梯的节奏更加急促，脚下也像踩在云端，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恍惚得像一场梦。
天台的门一推开，淡淡的食物香气就飘了过来。角落的旧桌子上放着个米白色的保温桶，旁边摆着两双一次性筷子，还有一小碟车厘子，鲜红的果肉上还沾着点点水珠，是我今天跟她们聊天时，随口提了句“好久没吃车厘子了”。
“你……”我转头看他。
话没说完，就见他挠了挠头发，眼底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活动结束后去食堂问了问，正好有你喜欢的南瓜粥，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点车厘子，想着……你可能想吃。”
他打开保温桶，金灿灿的南瓜粥冒着热气，百合和莲子的清香混着南瓜的甜香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夜里的凉意。
我们并肩坐在天台边缘的台阶上，他把盛好粥的小碗递给我，我们的指尖相触，又是一阵微麻的电流。
风里带着点夜里的凉，可手里的粥碗暖乎乎的，把寒意都中和得刚好。
远处的路灯连成一串暖光，像条发光的河流，星星在墨蓝色的天上眨着眼睛，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轻轻的呼吸声，还有风吹过天台栏杆的轻响。
“今天团体活动，你觉得适应吗？”他忽然出声，手中的勺子轻缓地在碗里的粥中划动，目光却落在远处摇曳的灯火上，“你似乎有些紧张，我一直看到你在捏袖子。”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样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低头舀了口粥，南瓜的甜糯在舌尖化开，带着百合的清香：“刚开始是有点……但是我只要想到身边有你们在，慢慢就不那么怕了。”
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神中透着几分认真，又夹杂着一抹我读不透的柔软。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我的碗沿，语气低缓却清晰：“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待在这里了，会不会……慢慢把我忘了？”
这句话令我手里的勺子猛地一顿，粥碗随之微微晃动，几滴温热的粥溅到了手上。
我下意识抬头，目光与他对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今天那句“你好像不需要我”时隐含的醋意，反而像是在确认什么，唇角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是的。”我急忙开口解释，声音比预想中更轻，“我不会忘的，我会记得你第一次递给我蛋糕时的情景，还有今天送给我的那个笔记本，每次想到这些，心里都会觉得很……很安心。”
他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抬手时，指尖轻轻拂过我嘴角沾着的一点粥渍，指腹的温度落在皮肤上，我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能看着他眼里映着的自己，还有天上的星星，那些细碎的光落在他眼底，让他的眼神更温柔了。
“叶逸川。”我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好？”
问出口的瞬间，我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是这里的医生，温柔是他的职业本能，对每个病人关怀备至，必定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可没想到，他却放下手里的碗，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连声音都带着点郑重：“不是。”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清晰地落在我心里。
他又补充道，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带着点试探的温柔：“从第一次在病房看到你，你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明明眼睛红红的，却还强装镇定，说自己没事的时候，我就想……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想让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瞬间跳得飞快，连耳朵都热得发烫。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和温柔。
风里的凉意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还有南瓜粥的甜香，混在一起，甜得让人心颤。
他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头，我能看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碎影子，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之前看到你跟花莹、肖冉一起笑的时候，我还会想，要是能一直看到你这样笑就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落在我耳边，像羽毛轻轻拂过，“小白，我……”
“那……以后呢？”我没等他说完，小声问，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期待和紧张。
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把我的手完全裹在他的手心里：“以后，我会一直在这里，不管你需要不需要我，不管你是开心还是难过，我都在。”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却忍不住笑起来，把脸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宽，很温暖。
天台上的风还在吹，粥碗里的热气慢慢散开，星星还在天上眨着眼睛，远处的路灯依旧亮着暖光。
我知道，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就像夜里突然亮起的灯，温暖又确定，照亮了我心里曾经灰暗的角落。
也像颗悄悄埋下的种子，在此时，终于迎着暖意，悄悄发了芽。
画手：祁莫喜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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