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的冬夜来得格外早,暮色还未完全褪去,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地洒落。林知夏裹紧军大衣,抱着刚整理好的壁画修复资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远处军分区营地的灯光在雪幕中晕染成温暖的光斑,她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恍惚间竟想起纽约的初雪。
推开医务室的门,消毒水混着淡淡的藏红花药香扑面而来。沈砚正倚在床头,膝盖上摊开一本《边防战术图解》,右腿缠着崭新的绷带。听见动静,他立刻合上书本,藏起眼底的倦意:"这么晚还在忙?"
知夏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羊肉汤的热气顿时弥漫开来:"给你熬的驱寒汤,加了昆仑雪菊。"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医生说你今天复健又超时了。"沈砚别过脸,耳尖泛红:"就多练了半小时......"
"沈砚!"知夏突然放下汤勺,眼眶泛红,"你的腿还没好,为什么总是这么拼命?"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沙尘暴里他单膝撑住帐篷的模样,雪山上坚持要独立走过界碑的倔强,还有每次复健时咬着牙不哼一声的隐忍。
沈砚沉默良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军被上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硝烟气息:"知夏,我害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怕不能像以前那样保护你,怕成为你的累赘。"
知夏抬起头,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忘了吗?在莫高窟的洞窟里,你教我握笔要像握枪一样稳。"她握住他布满茧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真正的力量,不是永不倒下,而是倒下后还能站起来。就像你守护的界碑,哪怕被风雪侵蚀,根基永远屹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值班战士推门而入,神色焦急:"沈排长!昆仑山突发雪崩,有牧民被困!"沈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右腿刚触地便疼得脸色发白。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说着就要去拿军靴,却被知夏按住肩膀。她转身对战士说:"我是文物测绘专家,熟悉昆仑山地形,我带路。"不等沈砚开口,她已将防风镜扣在脸上:"别浪费时间,救人要紧。"
越野车队在雪夜中疾驰,车灯刺破浓重的黑暗。知夏坐在副驾驶,手指死死攥着地图。沈砚坐在后排,每隔几分钟就查看卫星定位。对讲机里不断传来雪崩现场的消息,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牧民的木屋被积雪掩埋,生命探测仪显示还有三个微弱的生命信号。
抵达山脚时,暴风雪达到顶峰。沈砚执意要下车,被知夏拦住:"你的腿受不了这种极端天气。"她戴上登山绳,"我和搜救队上去,你在指挥车调度。"沈砚抓住她的手腕:"知夏......"
"等我回来。"知夏踮起脚尖,在他冰凉的唇上轻啄,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山上的救援艰难异常。积雪深达两米,随时可能发生二次雪崩。知夏凭借在敦煌积累的野外经验,带领搜救队找到被埋的木屋。当他们用双手刨开积雪,发现蜷缩在角落的牧民母子时,孩子的体温已经极低。
"快!用身体捂热!"知夏解开大衣,将孩子裹进怀里。搜救队员接力传递,终于在黎明前将三人送到救护车上。下山时,她的睫毛结满冰霜,手指冻得失去知觉,却仍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
回到营地,沈砚守在医务室门口,军大衣上落满积雪。看到知夏平安归来,他踉跄着上前,将她死死搂进怀里。"以后不许这样冒险......"他的声音发颤,"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你有半点危险。"
知夏抬起头,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他小臂内侧的雪莲花刺青。她伸手抚上那个图案:"沈砚,我们在雪山救下的不只是三条生命。"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三株刚采摘的雪莲花,"这些花,会在春天重新绽放。就像我们......"
沈砚低头吻住她,所有的担忧与思念都化作这个炽热的吻。窗外,暴风雪渐渐停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远处的昆仑雪山上。在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爱情与生命的力量,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
当夜,沈砚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曾以为,我的战场在界碑之间;直到遇见她,才明白,守护她,就是我新的使命。"而在知夏的速写本上,一幅新的画作正在成形——雪山之巅,相携而立的两人,身后是飘扬的国旗,脚下是绽放的雪莲花,远处的极光如梦幻的彩带,笼罩着整个雪域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