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汨罗江面浮起一层诡异的红雾,像被搅碎的胭脂盒倾泻而下。岸边数百名赤膊壮汉正将青铜鼎中的黍米与朱砂搅拌,那些米粒吸饱了血水,竟在鼎底蠕动成蚯蚓般的血线。
为首的巫祝额间纹着虬结的蛟龙图腾,他突然挥动骨杖,将三名被铁链锁住的少女推入鼎中。少女们雪白的肌肤刚触到沸腾的米浆,便发出类似蛇蜕皮般的嘶鸣,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那是被蛟龙魂魄附体的征兆。
“以处子之身饲龙,换三载风调雨顺!”巫祝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岩石。
江心三艘龙舟如离弦之箭,船头雕着狰狞的龙首,口中却不断渗出黑血。桨手们双臂肌肉暴起,血管像蚯蚓般在皮肤下游走,他们的瞳孔早已被血色填满,每一次挥桨都带起腥风。
突然,一艘龙舟的龙首发出凄厉的咆哮,竟活生生将桨手半边身子吞入腹中。桨手的手臂还挂在龙牙间,五指死死扣住船板,鲜血顺着木纹蜿蜒成河。其余桨手却像被蛊惑般,更加疯狂地划动,龙舟在江面犁开一道道血浪。
岸边观战的百姓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江水中浮起无数具婴孩的尸体,他们腰间系着五彩丝线,却个个七窍流血,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盯着岸上。
一位老妪在江边包着粽子,她手中的粽叶竟是用人皮制成,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糯米里裹着的不止是红枣,还有一颗颗带血的乳牙。
“乖孙,吃下这个,就不会被江底的蛟龙拖走了。”老妪将粽子塞进一个孩童口中,孩童的肚子突然鼓胀起来,皮肤下似有活物在蠕动。他痛苦地张大嘴,吐出的不是粽子,而是一条缠绕着人发的水蛇。
此时,江水开始沸腾,一具具被铁链缠绕的尸体从水底浮起,他们的手腕都被斩断,断口处插着写满符咒的竹签。这些尸体竟开始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将江心正在沉没的龙舟推向岸边。
城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一尊浑身缠绕锁链的青铜钟馗像从天而降,砸在巫祝面前。石像的眼睛是两颗血淋淋的眼球,还在缓缓转动。
“以邪祭邪,罪该万死!”钟馗像的口中发出低沉的轰鸣,石像表面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身躯——那竟是无数具被缝合在一起的尸体,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官服,手中却都握着染血的青铜剑。
巫祝惊恐地后退,却被钟馗像伸出的铁链缠住脚踝。铁链上刻满倒刺,每拉动一次就带下一块血肉。巫祝的惨叫与钟馗像的怒吼交织,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鳞片从皮肤下疯狂生长,最终化作一条半人半蛟的怪物。
江水彻底变成暗红色,无数蛟龙从水底腾起,它们的鳞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口中喷出黑色的火焰。龙舟在火海中沉没,桨手们化作焦炭,却仍保持着划桨的姿势。
钟馗像突然炸裂,血肉之躯化作漫天血雨。每一滴血都化作利箭,射向蛟龙。蛟龙发出痛苦的嘶吼,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老妪怀中的孩童突然睁开发光的双眼,他的口中涌出江水,江水中漂浮着无数具被铁链锁住的尸体。尸体们齐声高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歌声中,蛟龙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漫天血雨。
当最后一滴血雨落入江中,汨罗江恢复了清澈。岸边的百姓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都出现了细小的鳞片,而他们的瞳孔中,隐隐闪烁着蛟龙的金光。
江心浮起一具青铜棺,棺盖上刻着《离骚》的全文。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株碧绿的艾草,艾草的顶端开着一朵血红色的花。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花中走出,他手持竹简,竹简上写满的《天问》正化作金色的符文,飘向天空。
“世人皆醉我独醒,然这醉中,又藏着多少清醒的疯狂?”书生轻笑一声,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江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