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银杏叶铺满校园小径，南念安攥着皱巴巴的信封站在宿舍楼下，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三天前，杨洪安在四人聚餐时突然宣布要去西部支教，当时他戴着那顶熟悉的毛线帽，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却让餐桌上的火锅热气都瞬间凉了半截。
"为什么？"南念安的声音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向心冉的珍珠发圈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刘泰旭默默放下筷子，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玻璃杯。杨洪安低头搅动碗里的热汤，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手术成功后，我总觉得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这句话让空气凝固。所有人都记得三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记得刘泰旭隐瞒配型成功的真相，记得南念安在手术室外崩溃痛哭的模样。此刻杨洪安却要离开，带着他们用眼泪和心跳换来的新生，走向未知的远方。
"是因为我父亲的事吗？"南念安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你发现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觉得愧疚？"她的眼泪砸在信封上，洇开了开头那句"亲爱的念安"。杨洪安猛地抬头，眼底闪过痛楚，却只是淡淡说："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
向心冉抓住他的手腕，温度透过毛衣传来："那我们呢？你要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想起无数个杨洪安默默为南念安整理笔记的夜晚，想起他画在草稿纸上的小熊总是牵着戴眼镜的小人。刘泰旭别过脸，一拳砸在餐桌上："你就这么自私？"
杨洪安抽回手，动作轻得像怕弄疼谁。他从背包里掏出厚厚的素描本，每一页都画着他们的回忆：图书馆里并肩学习的侧影、跨年夜的烟火、篮球赛上的加油横幅。最后一页是未完成的画——四个小人站在开满格桑花的高原上，戴眼镜的小熊却缺了半张脸。
"这些留给你们。"他的声音沙哑，"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南念安藏在身后的信封，喉结滚动了一下，"别等我。"说完，他转身走进暮色，毛线帽很快消失在飘落的银杏雨中。
深夜的琴房，向心冉反复弹奏着走调的《卡农》。刘泰旭倚在门边，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说："我看见他偷偷去了福利院旧址。"那天杨洪安站在荒草丛生的废墟前，手里攥着张褪色的照片——是火灾前福利院孩子们的合影，他自己被护在中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南念安在实验室待了整夜，对着杨洪安留下的数学模型发呆。凌晨三点，她终于鼓起勇气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对不起，我不敢面对你的眼睛。照顾好自己，别学我总熬夜。"信纸背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写满了"平安"二字，最后一个"安"字被泪水晕染得模糊。
送别的那天，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向心冉抱着杨洪安最爱的小熊玩偶，刘泰旭手里拎着塞满药品的行李箱，南念安的口袋里揣着始终未寄出的信。但登机口前，只有空荡荡的座椅，和工作人员转交的牛皮纸袋——里面是杨洪安的支教计划、高原风景的照片，还有一张泛黄的合照，四个少年在樱花树下笑得灿烂。
"他说，等格桑花开的时候，我们再相见。"工作人员留下这句话离开。南念安望着窗外的飞机冲上云霄，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为了斩断牵挂，而是让思念在远方生根发芽。向心冉的眼泪落在小熊耳朵上，刘泰旭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四人的影子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却少了那个总爱画简笔画的身影。
有一天，南念安在整理旧物时，终于在素描本夹层发现了杨洪安的信。信纸上除了工整的数学公式，还写着："其实那天我想说，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但我更怕，成为你追求理想路上的羁绊。"信纸边缘，用彩铅画着小小的飞机，正飞向开满格桑花的高原。窗外的银杏叶又开始飘落，她将信贴在心口，终于读懂了那个少年沉默背后的深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