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去的第三个年头,我成了个小兵。
该说不说,从叱咤风云的镇国公,到灰头土脸的小卒子,我裴元帅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
毕竟我本来只想安安稳稳地做我的大将军,率领我的裴家军,镇守我的北疆,然后功成名就,光荣退休,谁知一朝风云变幻,我成了个任人差遣的普通士兵。
生而为人,我很憋屈,初来乍到,把公屏打在倒霉上!
此事说来话长,一言以蔽之就是:我从权倾朝野的镇国公穿成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之后,与当年被我一手提拔却反手将我送入绝境的皇帝、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政敌,以及那个曾在我麾下如今却执掌大权的副将之间的爱恨情仇。
我万万没想到,一睁眼我竟成了个小兵?
我好不容易才熬到镇国公的位置,没威风几年,降成了小兵?
这都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是一步回到石器时代!
我成了我昔日部下的手下?
我看着我的雕像被拆除?
我还得朝那个害死我的皇帝下跪行礼?
而那个曾经对我毕恭毕敬,如今却位高权重的副将,正骑着我的战马,耀武扬威?
我怒视黑白无常:“你不是说让我回去报仇?怎么变成了投胎?”
他倒很无辜:“还不是因为你说最厉害的那个是你。”
我更怒了:“我难道不是最厉害的吗?”
他一脸无奈:“……你厉害不厉害,主要你搁那儿躺着我也看不见,站着的人里,就这一个还有一口气的。”
我不禁郁闷:“怪我咯?”
他理直气壮:……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小兵就小兵吧,反正烂命一条,再差能差到哪去?
不过,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曾经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如今却趾高气扬。
我咬牙切齿。
顾淮,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等着,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张二狗?
听着这名字,我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堂堂镇国公,死后竟然成了个张二狗。
老天爷,你玩儿我呢?
不过,张二狗就张二狗吧,名字只是个代号,关键是这具身体还活着。
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机会。
我躺在简陋的营帐里,鼻子里充斥着汗臭、泥土和劣质酒的味道。
这就是军营吗?
曾经,我的营帐是整个北疆最豪华的,丝绸帐幔,波斯地毯,就连我的马都住得比这里舒适。
现在,我睡在硬邦邦的草垫上,盖着破烂的棉被。
旁边鼾声如雷,臭气熏天。
这落差,啧啧。
我翻了个身,盯着帐篷顶发呆。
回想起我死的那天。
城破,兵败。
我浴血奋战,身负重伤。
当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顾淮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冷漠和……得意。
他对我挥了挥手,就像挥赶一只苍蝇。
然后,我被乱箭射死。
死不瞑目。
我以为我会下地狱,或者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