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侦探剧看多了吧

慕尼黑城市公园的二月初晨，空气里浸满了松针与冷杉的凛冽清香。昨夜残留的薄霜在网球场蓝色的地胶上凝成细碎的冰晶，迎着晨光，折射出钻石似的微芒。

卢卡斯反手挥拍的刹那，呵出的白气在唇边短暂悬停。深棕色的碎发被寒风拂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清冷的光线下，如同冬日冻结的湖面。

卢卡斯最后一球！

少年清亮的嗓音惊起了梧桐枝头的灰斑鸠。他屈膝跃起，衣摆随动作掀起，露出一段白皙的腰线。鞋底擦过塑胶地面，发出短促而锐利的声响。网球如一道金色流光，精准地砸在对方半场的边在线，仿佛用游标卡尺丈量过。

ACE球落地那刻，卢卡斯仰首望向天空。细雪正巧落上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星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场边几个年轻女孩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直到他垂下眼，眼尾还残留着胜利带来的浅淡笑意。

海伦娜裹着一件貂皮大衣，斜倚在看台栏杆上，指尖绕着发尾轻轻打转。她的目光掠过卢卡斯弯腰捡球时背部绷紧的弧线，忽然想起今早母亲发来的消息——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张五岁的卢卡斯穿着蕾丝蓬裙的照片，闪着几分“罪证”般的光芒。

（万能人物）管家汉斯：海伦娜小姐，这是您要的热可可。

管家汉斯端着鎏金骨瓷杯适时出现。网球包里的手机正播放到《天鹅湖》的第三幕。

海伦娜接过杯子轻啜一口。浓郁的巧克力香气中，隐约混入卢卡斯身上传来的柑橘调。

那是家族特供香水与水果硬糖交织的独特气息。

计分板定格在「6-2」。

对手瘫坐在地，发出一声哀嚎。

（万能人物）路人甲：卢卡你明天过生日就不能手下留情？

红发青年揉着发麻的手腕抱怨，鼻梁附近的雀斑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卢卡斯甩了下汗湿的刘海，轻笑一声，从裤袋里摸出一颗柠檬糖，抛了过去。

卢卡斯所以今天给你优待，没让你吃零蛋。

转身时，他瞥见自家姐姐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正朝自己送来一个飞吻。卢卡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冷峻的眉眼因这表情倏然生动。

与此同时，三百米外的林荫道上，一辆黑色奔驰G级碾过冻硬的山毛榉果实。

贺呈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下的淤青。副驾座上躺着一只牛皮纸袋，隐约露出翡翠袖扣的金属镶边——三天前，那几个刚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恐怕不会想到，抢他们背包的混混，竟是意大利黑手党麾下逃兵。

贺天哥你开快点！蛋糕都快要化了！

贺天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短发在风中扬起，如同舞动的黑色枫叶。后视镜里，映出莫关山揪住他衣领、一把将他拽回车内的动作。

展正希默不作声地将草莓蛋糕往阴影处挪了半寸，这是他今早五点起床烤的第三个版本。

见一假装专注地研究矿泉水标签，实则借着车身的颠簸，将柠檬汁精准挤进展正希的保温杯。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在瞥见对方泛红的耳尖时愈发得意。

车轮碾过网球场外围的碎石路，贺呈忽然踩下刹车。十米开外，那个刚完成背身截击的少年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间，汗珠沿着脖颈滑进衣领。

这画面与记忆重叠——两年前在温哥华公开赛的贵宾席，十六岁少年的侧脸被顶灯勾勒出淡淡金边。

贺天哥你认识？

贺天顺着兄长视线望去，恰见海伦娜扑进卢卡斯怀里。

香奈儿19号香水，混着柑橘硬糖的气息，被寒风幽幽送来。

莫关山敏锐察觉贺天瞬间绷紧的背部肌肉，伸手按上他的膝盖。

莫关山吹冷风会感冒的啊白痴！

网球场另一端，海伦娜涂着鎏金眼影的眸子微微眯起。她太熟悉这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三个月前米兰时装周后台，某位黑手党教父就是企图用这种眼神来撕开她的高定礼服。

至于现在那位黑手党教父身在何处呢？

恐怕早就和耶稣忏悔千八百次了。

海伦娜宝贝，低头。

听到海伦娜突然切换的中文，卢卡斯微微一怔。还未回神，脸颊已印上一枚鲜红的唇印。

卢卡斯你这是干嘛？

卢卡斯抬手拼命擦拭，这个动作让他腰间衣物牵扯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海伦娜则是一把拽过他的手腕，疾步走向停车场，十厘米细高跟踩在鹅卵石路上如履平地。

海伦娜现在立刻陪我去挑情人节礼物，反正你明天生日。

说话间，她手中的镶钻手袋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卢卡斯下意识回望的视线。

黑色奔驰缓缓驶入车位时，贺呈看见保时捷918 Spyder的鸥翼门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副驾车窗降下少许，卢卡斯被海伦娜按在座椅上系安全带的侧影一闪而过。

少年锁骨处垂落的手袋银链，刺得人眼底生疼。

——

此刻，在疾驰的跑车内，卢卡斯第17次尝试打开车载音响未果。

海伦娜你再乱动，我就把你穿公主裙的照片群发给越前他们。

海伦娜单手扶着方向盘，手机在掌心转出危险弧度，满意地瞥了一眼瞬间石化的卢卡斯。

卢卡斯那是我五岁时候！五岁！

海伦娜所以那个西装暴君是谁？

海伦娜一边熟练急转弯避开路面冰层，一边对着卢卡斯问道，后视镜里映出她凌厉的眉眼。

海伦娜别跟我说你没发现，他从停车开始就盯着你看了三分钟十七秒。

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奢侈品店还有1.2公里，足够她逼供出全部情报。

卢卡斯往嘴里塞了两颗草莓糖，鼓着脸颊装傻扮无辜。

卢卡斯可能是被姐姐的美貌震慑了。

话音未落，卢卡斯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海伦娜的长甲轻轻划过他的耳后。

海伦娜那男人手上戴的是百达翡丽6002G，西装是Kiton高定。

海伦娜而且，袖口还有火药灼烧的痕迹。

海伦娜这种级别的危险人物，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父亲呢？

卢卡斯你最近侦探剧看多了吧？

卢卡斯拍开她的手，糖纸窸窣落在大腿间。

卢卡斯就是个路人，可能认错……

他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忽然间，卢卡斯想起温哥华那个午后——观众席的阴影里，似乎也曾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无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