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作响的定时器将短暂的寂静切割得支离破碎。
最后一名存活的恐怖分子猛地撕开夹克,布满C4炸药的身躯径直扑向人群最密集的化妆品专柜。
卢卡斯口袋里的水果糖撒落一地,在他蹬着欧莱雅广告牌纵身跃起的瞬间,防毒面具的滤片迸出蛛网般裂痕。
匕首的寒光直刺肋下,与此同时,子弹穿透四层钢化玻璃的尖啸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贺呈手中的伯莱塔92F枪口硝烟缭绕,滚烫的弹壳坠入一楼喷泉,溅起染血的水花。
卢卡斯踉跄落地时,瞥见对方剪裁考究的西装袖口沾着冰碴——温哥华球场观众席上那道模糊的剪影,此刻骤然清晰如镜。
贺呈左侧安全通道需要排爆组。
他对着耳麦低语,目光扫过少年染血的网球包,在拍柄刻着的“L.R”上微妙停顿。
商场穹顶传来直升机桨叶的轰鸣,GSG9队员沿索降而下,绳索切割着破碎的霓虹灯牌。香奈儿N°5香水瓶的残骸间,最后几滴琥珀色液体正缓缓渗出。
在苦橙与血腥交织的混沌空气中,贺天攥紧莫关山染血的衣襟,忽然低笑。
贺天这德国佬的身手……像不像你游戏里练的新角色?
莫关山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扯皮?
贺天拾起滚到脚边的柠檬糖,朝卢卡斯的方向示意。
糖纸的反光映出少年摘下面具后泛红的脸颊。
贺天中国功夫?
卢卡斯扯下染血的袖口布料,声音平淡。
卢卡斯普通防身术而已。
——
商场外,警戒线在寒风中颤抖,警用直升机的轰鸣震落屋檐冰凌。
海伦娜拽着卢卡斯的手腕穿过人群,高跟鞋碾过未融的积雪,发出细碎声响。她倏地停步,指尖捏住他的下巴转向右侧路灯——暖黄光线照亮耳后一道暗红擦痕。
卢卡斯玻璃划的而已。
他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喉结滚动。运动服领口凝固的血渍间,还混着一丝柠檬糖的甜香。
卢卡斯没事的,三分钟就能愈合了。
海伦娜那你知不知道三分钟已经足够破伤风菌入侵。
海伦娜从手包抽出消毒湿巾,山茶花LOGO迅速被血污浸透。擦拭伤口的力度让卢卡斯蹙眉,灰蓝色瞳孔里映出不远处正在交涉的黑衣人——那些西装袖扣上的鸢尾花纹章,在雪光中泛着冷芒。
贺呈斜倚警车引擎盖,指间的火星明灭不定。他注视着卡因里希家族的特助将证物箱移交拆弹组,那人转身时,袖扣折射的光斑恰好掠过他眼底。
鸢尾花中央缠绕的蛇形纹,与三年前瑞士银行保险库门上的浮雕如出一辙。
贺呈卡文迪许……
烟灰簌簌落在积雪上,烫出细小的黑洞。
他想起拍卖会上那些永远端坐VIP包厢的模糊身影,此刻终于具象为卢卡斯耳后的血痕。
——
寒风卷走电话那头的电子杂音。
丘的汇报简洁如枪械拆解。
丘码头货舱清理完毕,但集装箱是空的。
贺呈被人捷足先登?
贺呈掸落烟灰,看着它们在风中碎成灰色的流星。
丘我看更像是个诱饵。
丘的声音夹杂着纸张翻动的细响。
丘现场留了这个。
照片传输的提示音响起,贺呈眯眼盯着屏幕——烧焦的货箱残骸上,鸢尾花纹章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蛇形镶边却依然可辨。
贺呈继续扫尾就行。
他挂断电话转身,正撞见卢卡斯弯腰钻入黑色迈巴赫。少年抬眼的刹那,积雪反射的强光将他侧脸镀成冷白色,睫毛上的冰晶随眨眼簌簌坠落。
——
卢卡斯搭在车门上的手停顿了半秒。
远处,倚着警车的高大身影正在点烟,打火机蹿起的火苗映亮对方眉骨下深刻的阴影。少年忽然勾起嘴角——那个弧度与温网赛场的致意礼如出一辙的礼貌。
却让贺呈衔着烟忘了点燃。
海伦娜卢卡!
海伦娜的怒喝惊飞停车场栖息的寒鸦。高跟鞋碾碎薄冰,她拽开车门的力量使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羊绒大衣的腰带抽在真皮座椅上,啪地惊落了车顶积雪。
海伦娜笑什么笑!
她扯过围巾,略显粗暴地擦拭卢卡斯脸上的血渍。丝绸衬里下的枪套随着动作撞上车门。
海伦娜别和路边的野狗对视。
消毒酒精的气味在车厢炸开,卢卡斯皱眉后仰,后脑磕在车窗发出闷响。
五米外,贺呈的防风打火机蹿起幽蓝火苗。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里,他清晰地看见少年被拽进车前最后的回眸——嘴角扬起的弧度精确得如同经过丈量,是标准的贵族式社交微笑,可睫毛垂落的阴影里,却藏着一丝顽劣的颤动。
宾利引擎轰鸣的刹那,海伦娜降下车窗。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叩在窗沿,目光如淬毒的银针直刺贺呈。寒风卷走她咬牙切齿的德语低语,但口型分明是——
「离他远点」
轮胎碾过结冰的减速带,颠簸中卢卡斯摸出一颗柠檬糖。玻璃纸剥开的脆响里,他瞥见后视镜中逐渐缩小的身影。
男人指间的火星在暮色里划出猩红弧线,像未燃尽的导火索。
——
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暖气片的金属味,在急诊室走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莫关山坐在蓝色塑料椅上,棉球蘸着碘伏擦过手臂伤口时,他后槽牙咬得发酸。贺天伸手捏住他手腕,拇指按在脉搏处。
贺天抖什么?
莫关山你他妈被子弹擦伤试试!
莫关山甩开他的手,卫衣兜帽滑落,露出乱糟糟的红发。护士推着器械车经过,车轮碾过地面积水的声音,盖住他倒抽冷气——酒精棉球正按在绽开的皮肉上。
三米外的隔帘后,见一光脚踩在展正希的运动鞋上取暖。
见一医生说我不用缝针。
他晃着包成粽子的右脚,纱布边缘渗出淡黄药膏。
见一展希希你后背的伤……
展正希只是一点擦伤。
展正希迅速拉下卷起的衬衫,却忘了耳尖还泛着可疑的红,借着低头的间隙在心里默默暗道:都怪方才见一非要亲手帮他涂药膏,指尖在后腰停留了足足五秒。
走廊忽然传来骚动,警察的对讲机杂音刺破空气。
贺天探头时扯到肩膀绷带,吃痛的表情被莫关山用纱布按回椅背。
莫关山喂!你给我安分点啊!
见一说起来,那个救了我们的人呢……
见一扒着隔帘缝隙,眼珠转了转,目光追随着不远处的动静。
莫关山刚被接走了吧,那个是保镖吧?
见一那个女人是他姐姐?
见一高跟鞋好像能把地砖踩穿似的。
展正希倏地起身,医用胶带从掌心垂落。
展正希我去买水。
见一我要喝热可可!
见一的声音追着展正希消失在转角。
莫关山低头数着地砖裂纹,发现贺天的鞋尖正轻轻碰着他的鞋帮。
贺天别担心,那位从天而降的super hero估计很有背景。
莫关山……你又不疼了是吧。
贺天喉间溢出低笑,继续吐槽着莫关山那不愿表露的善良与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