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厂街的鱼摊,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死寂。
高启强独自一人坐在那张象征着他短暂“帝王梦”的破旧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狼藉。安陵容被带走时的疯癫模样,安欣拿出的那份冰冷的DNA报告,以及他自己心中那不断滋生的、被愚弄的屈辱感,像无数条毒蛇,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手里摩挲着那件安陵容亲手缝制的、绣着金色鲤鱼的红色披风——他曾经的“龙袍”。布料粗糙,针脚歪歪扭扭,那鲤鱼绣得更像是营养不良的泥鳅。可就是这样一件可笑的东西,他竟然真的穿过,甚至还穿着它发号施令,做着一统京海的春秋大梦。
旁边,那本被安陵容奉为圭臬的《女则》(帝王御下心术修订版)摊开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现在看到这本书,只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唐小虎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经历了“滴血验忠”的惊吓和安欣那番话的点醒,再加上亲眼目睹了安陵容的彻底崩溃,他内心的防线终于垮塌了。
唐小虎“强……强哥……”
唐小虎的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在了高启强面前(这次是出于真实的恐惧和愧疚),
唐小虎“我对不起你!强哥!都是我的错!”
高启强抬起眼皮,看着他,没有说话。
唐小虎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如何被安陵容用奇怪的香料和茶水控制、如何被派去监视徐江、又如何被派去“打入大理寺内部”监视安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他还提到了安陵容教他的那些“太监规矩”,以及安陵容是如何利用他传递假情报的。
高启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如同寒冬腊月里冻住的湖面。
监视徐江……又监视安欣……
高启强猛地想起了那封离间泰叔和徐江的“密信”!那封信,正是安陵容让他设法递出去的!当时他就觉得字迹不对,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安陵容伪造的!
她一边利用自己对付徐江,一边又派人监视着代表警方的安欣!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高启强脑海中:安陵容会不会……也在同时向警方提供自己的情报?她之前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提醒”,比如“不要亲自参与打斗”“注意规避法律风险”,难道……都是为了让她自己置身事外,同时收集自己的“罪证”?!
这个念头如同毒药般迅速蔓延!他想起安陵容被捕前那混乱的喊叫:“我有罪!我要举报!高启强是黑老大!”
原来……那不是疯话?!
轰!
高启强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炸开了一样!愤怒、背叛、屈辱、恐惧……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被耍了!彻头彻尾地被那个疯女人耍了!什么“新帝”,什么“天命”,什么“辅佐”,全都是狗P!她只是在利用他,把他当成棋子,当成她那荒诞宫斗游戏里的垫脚石!
高启强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火盆边(冬天取暖用的),拿起那件红色的“龙袍”,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火苗舔舐着布料,那歪歪扭扭的金色鲤鱼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灰烬。
接着,他又捡起那本《女则》,一页一页地撕碎,扔进火盆。那些他曾经试图理解、甚至奉行的“帝王心术”“礼法治国”,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火光映照着高启强冰冷的脸庞,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对安陵容的幻想和依赖,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冷酷、更加务实的狠厉。
高启强“安老师……不……”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冰冷,
高启强“安陵容……你把我高启强当傻子耍,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唐小虎,语气平静无波:高启强“起来吧。”
唐小虎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高启强“从现在起,忘了你那个什么‘小主’。”
高启强盯着他,
高启强“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命令。去找小龙,给我查!查清楚那个安陵容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在医院里的情况,一举一动,都要给我盯紧了!”
唐小虎 “是!强哥!”
唐小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高启强望着跳动的火苗,眼神如同深渊。他知道,游戏并没有结束。安陵容虽然疯了,但她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掌控住这个女人。
曾经的“卖鱼佬高启强”,在经历了这场荒诞的“帝王梦”破灭后,开始真正蜕变。他不再需要虚幻的“天命”和可笑的“龙袍”,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残酷的京海丛林里,杀出一条血路。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气氛压抑。
安陵容蜷缩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脑海中,那两个系统虚影的争吵还在继续,只是声音变得有些虚弱和断断续续。
皇后虚影(有气无力): “杀……杀了他……安欣……必须死……”
小陆虚影(同样虚弱): “保护……保护他……他是……好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书婷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仿佛真的是来探望一个生病的朋友。
陈书婷“安妹妹,”
陈书婷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温柔,
陈书婷“听说你病了,姐姐特地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安陵容听到“安妹妹”这个称呼,身体猛地一颤。这个称呼,和当年甄嬛刚入宫时拉拢她的话语何其相似!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陈书婷,眼神瞬间变得充满敌意和警惕:
安陵容“你……你来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书婷脸上的笑容不变:
陈书婷“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但姐姐并非小气之人。你我同为女人,在这京海闯荡不易,何必斗得你死我活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拿起一个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着皮,声音轻柔却带着试探:
陈书婷“说起来,妹妹之前送我的那杯‘安胎饮’,味道倒是挺特别的……只可惜,姐姐福薄,无福消受啊……”
“安胎饮”三个字,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
安陵容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狂起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指着陈书婷尖叫道:
安陵容“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本宫!是你抢走了陛下的恩宠!还敢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看本宫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扑上去,但被旁边看护的护工及时拦住。
安陵容 “放开我!本宫要杀了这个妖妃!”
安陵容疯狂地挣扎着,嘴里语无伦次地骂着,
安陵容“陛下是我的!后位也是我的!你休想染指!系统!快!给本宫鹤顶红!一丈红也行!弄死她!”
皇后虚影(精神一振): “对!杀了她!除掉这个竞争者!”
小陆虚影(焦急): “别冲动!她是证人!攻击她是犯罪!”
陈书婷看着安陵容这副彻底失控、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而且疯得不轻。但同时,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安陵容话语中的几个关键词:“陛下”、“后位”、“系统”、“鹤顶红”……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她隐隐感觉到,安陵容的疯狂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加庞大和诡异的秘密。她肯定和高启强之间有着某种病态的联系,而且似乎还牵扯到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陈书婷没有再刺激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重新评估局势。她隐隐觉得,对付高启强,或许可以从这个已经疯掉的女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而安陵容,在陈书婷离开后,依旧在病床上挣扎、嘶吼,与她脑海中那两个不断争吵的系统虚影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彻底撕碎了,却又无处可逃。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