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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许朱聆。”

“年龄。”

“19。”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许朱聆顿了一下，她盯着医生的眼睛半晌没说话，开始察觉到周围的气息越来越阴冷，冻得她打了个冷颤，第五秒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什么东西舔舐了一下，激得她整个人差点弹起来，许朱聆心态要爆炸了，在下一秒可能就要撞上什么不明游灵的时候，她深呼吸两下，硬是挪开不去看医生黝黑的瞳孔，生生挤了两滴眼泪：“医生，我……”

话还没说完，两行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许朱聆突然觉得眼前刺痛一片，连忙用手碰了一下眼睛，只见她流下来的压根不是什么泪水，而是血水！她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继续流眼泪。

“讲不出来是吗？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医生笑了一下，他转头面向许朱聆，“来，看着我，不要哭，把你最近的心事都告诉我吧。”

声音越来越轻，催眠似的话语让许朱聆下意识就要朝他看去，但是脑子里直觉哪里不对劲，她硬是把自己虎口都给掐红紫了才被痛醒，疼痛带来的清醒时间勉强够用，她浆糊一样的脑子在极度恐慌的环境下意外地冷静下来，装作乖巧胆小的小女生，低着脑袋，吞吞吐吐地对医生说：“医生……我喜欢过一个女生……”

面前的男人顿了一下，他伸出了手，那手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肉色，而是青白色的手，长长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脸：“女生？没关系的，你不是异类。看着我好吗，你勇敢一点说出来。”

不能看他，他的眼睛有问题。

许朱聆继续掐着自己的虎口，泪声俱下：“她们都把我当成异类，但是我不是的……我只是太恐慌了才逃开他们的……！”

熟悉的阴冷感又笼罩在了她全身，那个医生好像从她的四面八方都存在，环绕在他的周围，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包围进去，成为他最新的养料。她没敢抬头看那医生的正脸，那双手已经逐渐变得透明细长，像是被拉伸了一般拽住了她整个手腕。

游灵。

许朱聆混沌的脑子终于下了定义，但是这个结论在她进入诊室的时候就已经得出来了。

她的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恐怖和难过压抑着她的情绪，好像把十九年来所有的伤心都堆积了起来，她痛得弯了腰，压抑到习惯性地拿出牌里装着的刀片，恍惚间想着一会儿被程千璐看到又要皱眉了。

她的血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医生温柔的双手碰住了她的脸，许朱聆下意识去看向他的眼睛，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像是一点一点被吸取了灵魂一样要投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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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

悠远绵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从小时候她滚落水池的恐惧一幕一幕具象在她脑海中，她似乎看到了初中的时候被写满了脏话的纸条堆积在抽屉，看到那些人围在她身前扒她的衣服。

水没过她的全身，周围的游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钻过她的身子，她恐慌地伸手去抓旁边的池塘边沿，像是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手碰不到也抓不到，水灌进了她的耳朵、鼻子、眼睛，从她的衣服里钻进去，在岸上一眼就能望得到底面的水池变得深不可测，往下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心脏被挤压得被按在胸腔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她憋着一口气，心脏快要撑大爆开，脑袋也开始发昏。

在水边的溺亡，吸满了水分的棉花带着她越来越下、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暗。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多久，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她以为她就快要死在这个水中，绝望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

在她彻底闭眼的时候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拉了出来，又转瞬进入下一个场景。

浑身湿漉漉的她站在空荡荡的教室中，那帮人看着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衣服，带头的女生把她压在墙上面目狰狞地开始扒她的衣服，白色的胸衣被露了个边角，她刚从死亡中捡回一条命，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着，那人在她肩膀上划了一道口子，痛得她浑身一震，水滴落在伤口处，带着血一起滴在了地上。她无助地望向其他人，冷漠在一旁旁观的朋友，站在最后面冷眼看她的男人，和面前面目扭曲在狂笑的女生。

她耳朵里一直灌水，听不清什么话，只能看到面前的女生嘴巴一张一合，她努力去辨别那个女生说的什么话，一字一句地看着：“表，子、你、怎么、还、敢、回来、呀。”

哦，她恍恍惚惚地想着，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吗。

那些写着骂她的话的纸片从她头上洒下来，淋在她的肩膀上，沾了血的纸就黏在了上面，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下来，眼镜已经模糊不清，她顺手把眼睛给扔了，那些人冷笑着对着她说她心软的朋友不会再来帮她了，因为那个人早就对她们说过她不信任你了。

“你能不能不要强迫我相信你，你自己觉得你可信吗？”那个女生站在她的面前，“你就是个虚伪的骗子！”

她拿着油性笔在她锁骨处写下“贱表”两个字，恶狠狠地说：“你就带着这两个字出走一生吧！”

于是那些恶心的、恶臭的男生淫笑着来问她一晚上多少钱，把她堵在拆了一半的拆迁房里面的时候，雨淋在她身上就像是那天晚上溺水一样让她反感。她动了动手指，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男生，又被扇了两个巴掌。

苦楚在她心中持续地蔓延这，阴冷的气息要钻进骨子里，许朱聆又一刀割在她的手臂处，喃喃道：“妈妈、妈妈……”

她似乎看见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地要倒在地上，那些曾经被她扔在犄角旮旯地方的痛苦又被重新翻了出来。有些极致的痛苦会让人觉得自己刚从地狱走了一遍，她亲眼看着那温柔祥和的母亲变成暴躁丑恶的疯子。端着碗筷坐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又看到温柔的母亲摔了碗对她说：“许朱聆！你怎么不去死啊？！你非要这么折磨我吗？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我们俩都别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于是她被掐着脖子狠狠地摁在了墙上，她的手握着旁边出去的门把，眼泪从嘴角又一次落在她的身体上。在狠狠地撞开门后离家出走的那天，又是暴雨将至，乌压压的云像是全部都要翻涌着向她袭来。

她转过头去，又看到了那天在拆迁房见到的畜生。

他骑着车跟在她的身后，朝她笑了一下。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就跑，前面又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脸，他单手捏着她的脸颊，就把她摁在了冷清的巷尾。

血顺着腿流到了地上，又蜿蜒着努力着朝着外面流去，最终止在了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