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然回娘家

书房的铜灯在案头投下昏黄光晕，百里弘毅捏着半卷未读完的竹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墨香混着冷夜的风涌进窗棂，却吹不散他眉间凝结的霜色。柳然昨日的质问犹在耳畔

那带着哭腔的诘问，与你方才虚弱却坚定的话语"去找夫人解释清楚"，在脑海中不断交织碰撞。

他猛地将竹简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微微晃荡。窗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映出他来回踱步的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柳然及笄时亲手所赠，如今却像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烛火突然爆出一朵灯花，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你蜷缩在床榻上苍白的面容与柳然含泪的双眼，竟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夜风卷着竹影拍在窗棂上，百里弘毅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青铜灯盏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将案头的婚书映得忽明忽暗。本该专注斟酌措辞的他，笔下的墨却洇成一团乱影——柳然质问时通红的眼眶，你跌进他怀中时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还有银针入穴时那声带着哭腔的"疼"，像被打乱的机关零件，在脑海里不住翻涌。

他猛地将狼毫掷进笔洗，青瓷相撞发出清响。本该占据满心的解释之词，此刻竟被你颤抖着往他怀中靠的模样生生挤了出去。喉间溢出一声沉重叹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的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口泛起的涟漪。明明该理清与柳然的误会，可为何每次闭眼，浮现的都是你苍白面容上沾着的泪？

玄色衣袍被他随手甩在屏风上，玉冠重重搁在妆奁，发出清脆的声响。百里弘毅扯松领口的系带，发间散落的碎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他翻身躺倒在榻上，锦被被压出深深的褶皱，却怎么也抚平不了他心中的烦躁。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他身上，他盯着帐顶的暗纹，脑海里依旧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落，却映不亮百里弘毅眼底的青黑。他抬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玄色衣袍下摆扫过廊下青砖，脚步不自觉加快几分。推开柳然房门时，绣着并蒂莲的帷幔空荡荡垂落，檀木梳妆台上胭脂盒半敞着，还沾着干涸的泪痕。

百里弘毅夫人呢？

他的声音惊得院中麻雀扑棱棱飞起。当听闻柳然已回娘家，眉头瞬间拧成死结，寒意从眼底漫开

百里弘毅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报？

柳然贴身丫鬟哆哆嗦嗦福身，帕子绞得发皱

丫鬟是...是夫人不让说。她说...说公子心里既无我，何苦再拿这些事扰您清净...

丫鬟话音未落，百里弘毅袖中的玉珏已坠在青石砖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满院寂静，也震得他心头一颤。

百里弘毅盯着满地狼藉的玉珏残片，指节捏得发白。碎玉锋利的边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极了柳然昨夜发红的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蹲下身时衣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响。

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片，那些柳然亲手为他系玉佩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他还是把所有碎片都捡了起来，小心地攥在掌心，细碎的棱角刺破皮肤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心烦意乱间，百里弘毅不知何时竟走到了你的院门前。垂花门外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簌簌落在他肩头，恍惚间，他又想起你靠在他怀中时颤抖的呼吸。站在熟悉的朱漆门前，他握着碎玉的手紧了紧，却迟迟没有推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