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百里弘毅对我始终维持着若即若离的疏离感。晨起时，他斟茶的动作利落得近乎刻意，目光掠过我时总带着三分淡漠，全然不见往日眉梢眼底的缱绻；白日共处时，他专注案牍的模样仿佛将我隔绝于另一个世界，连寒暄都透着公事公办的生分。可每当夜幕垂落，烛火摇曳的帷幔间，他又仿佛化身另一个人——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掠过我的肌肤，呼吸交织时尽是不容抗拒的占有欲，那些白日里压抑的情愫化作汹涌浪潮，将我困在这爱恨交织的漩涡中，分不清这极致的亲密究竟是失而复得的眷恋，还是无声的惩罚。

这般拉扯终于让我忍无可忍。那日烛火在铜雀灯里明明灭灭，百里弘毅握着书卷的指节骤然发白，墨香混着龙涎香萦绕在凝滞的空气里。我攥紧裙裾向前半步，喉间像卡着片碎玉，终于轻声问出口

沈姮媚二郎，你到底怎么了？

他翻书的动作戛然而止，玄色广袖垂落如墨瀑，那双总带着清冽锋芒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暗潮。良久，他才缓缓抬眼，目光像淬了寒的刃，却又在触及我眼底水光时微微震颤——那一眼太过复杂，似怨似怒，又藏着某种近乎执拗的隐忍，最终只化作一声消散在夜风中的叹息。

这声叹息终究没能解开我的困惑。白日里的寂静愈发像冰棱，刺得人遍体生寒。他与我相对而坐，却似隔着千山万水，唯有案头研磨声沙沙作响，衬得四下愈发沉寂。我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满心困惑与委屈翻涌，那些在舌尖打转的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淹没在无尽的沉默里。可每当夜幕降临时，一切又截然不同。暖帐内他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日温柔缱绻的吻，此刻却带着几分暴戾与疯狂。我被裹挟在这汹涌的情潮中，分不清这是他压抑的爱意还是难平的怒火，只能无力地承受着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满心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那日在他书房指尖触到那些信纸时，寒意顺着血脉一路爬上来。宣纸上的字迹并非我与竹马的笔锋，倒像是谁在冷眼旁观，将那些尘封的过往一一拆解、记录。原来他沉默的日夜里，竟藏着这样一场不动声色的追查。

那日他说“最好不要让人查到你和那个男人还有什么”，语气里的冷硬此刻才真正钻进心里。我望着信中“上元节拥吻”“执手言笑”的字句，只觉浑身发冷——他竟连那些少年时的、早已断了的纠葛都翻了出来。

更让我喉头发紧的是末尾那几页，墨迹里藏着刺骨的寒意。他竟连我当年的心思都查得通透——如何因商贾之女的身份自惭，如何在宴会上窥见他的权势与清贵，如何步步为营靠近，如何在竹马与他之间做了那场现实的选择。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我并非全然真心，知道我与旁人的过往，知道那些被我深埋的不堪。白日的沉默是在消化这一切吗？夜里的炽热，又是在惩罚这份掺杂了算计的感情，还是在确认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的事实？我站在原地，只觉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回房时烛火已昏昏欲睡，我坐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心里翻涌着千百句解释。门轴轻响时，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寒气，只是下颌线绷得比往日更紧。

沈姮媚二郎，我……

我刚要开口，想说那些信里的过往早已是前尘旧梦，想说后来的欢喜与依赖全是真心，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一言不发，只拽着我往床榻去。锦被翻卷间，我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几分酒气，那些未出口的辩解，全被他带着怒意的吻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