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独立于正文。
五月的香港总是多雨。我站在报馆窗前,望着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板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烫金请柬——佐藤大藏举办的联谊舞会,名单上我和叶冲的名字紧紧挨着。
玻璃窗映出我今天特意卷过的发梢,珍珠耳坠在鬓边轻轻摇晃。这是我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认真打扮。
"清月你还不出发?"同事探头问道,"今晚不是有重要场合?"
我低头看了看腕表,表盘上的裂痕是上个月在花园街混乱中磕碰的。当时叶冲攥着我的手腕冲出枪林弹雨,他的体温透过表带烙在我皮肤上,至今想起仍会发烫。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黑色轿车早已停在巷口。车门打开的瞬间,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叶冲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胸前别着朵半开的红玫瑰,在昏暗车厢里艳得像血。
"迟了三分二十八秒。"他敲了敲怀表,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注意到他今天刮了胡子,下颌线格外清晰,左耳后那道伤疤却比平日更明显——是之前为掩护我撤离时留下的。我下意识伸手,又在半空停住,转而整理起本就不乱的裙摆。
"宫本也会到场。"叶冲突然说,手指在膝头轻轻敲着摩斯密码的节奏:小心。
车子碾过积水,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我望着窗外跑过的报童,突然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会怎样相遇?"
叶冲的指尖顿住了。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悠长的钟声里,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也许在图书馆,你踮着脚够最上层的《呼啸山庄》..."
"然后你假装路过帮我拿下来?"我笑起来,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
"不。"叶冲终于转头看我,眸色比夜色还深,"我会站在角落,等你试完所有办法,才上前帮忙。"
舞厅水晶灯将雨水折射成钻石般的光斑。叶冲的手虚扶在我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们随着《夜来香》的旋律旋转,每一步都精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第三次了。"我突然说,"宫本在盯着我们。"
叶冲的手微微收紧,掌心的薄茧透过轻纱传来温度:"别回头。"
音乐陡然激昂,他带着我转了个圈,我的后背抵上落地窗帘。暗红色天鹅绒帘幕像合拢的花瓣,将两人与喧嚣隔绝。阴影里,叶冲的呼吸扫过我耳尖:"你头发上沾了花瓣。"
他的指尖拂过我发间,取下那片根本不存在的花瓣。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可我发现自己正仰起脸,像逐日的向日葵。叶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我们鼻尖相距不过寸余——
"叶少佐!"宫本的声音穿透帘幕。
叶冲猛地后退,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恢复疏离的姿态。只有我看见他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尚未痊愈的弹痕。
舞会散场时雨下得更大了。宫本以讨论新闻稿为由拦下我,叶冲不得不先行离开。当我终于脱身走到檐下,却发现本该离去的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
车灯穿透雨幕,像黑暗中的灯塔。
后座上放着件叠得整齐的西装外套,口袋里露出信封一角。我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上面是叶冲凌厉的字迹:
若太平盛世,
愿为君拾书整冠,
伴读晨昏。
今乱世烽烟,
只能护君周全,
遥祝安康。
雨滴打在纸面上,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凋谢的玫瑰。我将信纸按在胸口,那里别着的红玫瑰胸针微微发烫——是方才跳舞时,叶冲悄悄别在我衣领的。
远处钟楼又响起钟声,我数着,整整响了十三下。在这个不存在520纪念日的年代,我们的爱意只能藏在摩斯密码的敲击声里,藏在子虚乌有的花瓣里,藏在一封永远不能送出的情书里。
车窗上的雨水不断滑落,像永远流不尽的眼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