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陈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陈王,只是差一个加冕祭拜,昭告天下的流程。
可谢渊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宣称陈国不日将亡,这诅咒般的话语对新君而言无疑是犯上作乱的大罪,按律当处以极刑。
陈勋震怒,年轻的面容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声音如雷般炸响:“谢渊!你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主君?!”说着,语气愈发森冷,“你以为你是谁?真觉得我大陈缺你不可?”
话音未落,他就要高声下令将谢渊拖出去处死。然而,谢渊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先一步开口,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挑衅:“罪臣料定,若我今日身死,殿下必因憎恶我而废除新法。不知罪臣所言,是否正确?”
陈勋的眼眸像深潭一样幽暗,他盯着近在咫尺的谢渊,嘴唇紧抿,没有回应,却也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可惜啊……”谢渊长叹一声,语调透着浓浓的失望和讥讽,“先王为陈国的未来殚精竭虑,耗尽心血,结果换来的却是一个不成器的继承人。陈勋,三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目光短浅、毫无长进的小儿。”
说罢,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双手随意地抱拳行礼,态度散漫至极,“不麻烦殿下动手,罪臣自己去找先王赔罪,也好向他老人家交代,这番栽培算是白费了。”
她转身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陈勋低沉冰冷的声音:“站住!谢渊,别再用先王压孤!现在坐在王座上的,是孤!你以为区区激将法能救得了你?”
谢渊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过身来直视盛怒中的陈勋,每一步都逼得人喘不过气。
“北有魏国扼住咽喉,西有戎狄虎视眈眈,南楚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收复失地,再现大楚荣光。一旦战火燃起,殿下打算如何应对?若是废除新法,放弃农战,到时候邻国军队觊觎陈国疆土,殿下又该拿什么抵挡?”
“难道靠那些满口尊卑礼仪、却连行军布阵都不懂的宗室贵族?”她说这句话时,嗓音里满是轻蔑与嘲弄。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勋心底最痛的伤口——过去的陈国军队,正是被这些不通军事的宗族子弟把持高位,才屡屡受制于人。如果不是士兵拼死奋战,陈国恐怕早就亡了。
“或者,殿下愿意再次低头,写信给魏楚两国称臣谢罪,把先王辛苦夺回的河西富饶之地尽数割让?”谢渊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哦,差点忘了,还有戎狄呢,殿下打算怎么安抚那些虎视眈眈的蛮族?”
景和十二年,变法推行的第三年,陈国凭借强大的新军接连击溃魏楚联军,成功夺回曾经被迫割让的河西失地。身为太子的陈勋对此了如指掌,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其中的挣扎与艰辛。
因此,面对谢渊步步紧逼的质问,他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孤……可以继续推行新法!”陈勋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咬牙说道,“如今我陈国兵强马壮,孤倒要看看,谁敢犯我边境!”
他的确恨极了谢渊,但并不昏庸。
除了在谢渊这里栽了个跟头外,作为陈国太子,他对外仍不失为一位有勇有谋的储君。此刻意识到废除新法的决定行不通后,他迅速调整了策略。
“嗤——”一声轻笑划破空气。
谢渊忽然笑了,那张瓷白无瑕的脸庞散发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而她眼底的黑瞳却如深邃的夜空般冰冷无情。
瞬间,她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朝后退了两步,手腕上的锁链与腰间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尤为刺耳。
“殿下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她的声音低柔,却藏着难以忽视的嘲弄意味,“新法已经完备,只需维持运转即可。强兵富农,灭掉其余两国,统一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顿了顿,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意味深长:“殿下当然可以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