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脸颊滑下,裴豹舌尖轻触嘴角的腥咸,嘴角抽搐着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那个人说得……还真是半点不差啊。
不甘心啊……到最后居然还是要承认,对方是对的。
箭矢交错坠落,战鼓闷响如雷。陈勋立于战车中央,肩头箭伤隐隐作痛,神色却未有分毫动摇。他一手抽出长剑,另一手高举镶嵌青铜兽面的盾牌格挡,沉声发令,指挥四周将士稳住阵型。
倚仗陈军悍勇无畏,盾坚人众,魏军虽攻势凌厉,却一时难以突破。然而,被困河泽之地,随着时间流逝,败局已显。
陈勋五指紧攥剑柄,心中翻涌着不甘——楚魏尚存,戎狄未平,霸业未成,岂能葬身于此?怎能不叫人愤懑!
天色渐暗,魏军步步紧逼,眼看大势将去。他曾戍边三年,前路迷茫,直至登基为君,也曾不明局势险废新法,而如今陈国兵强马壮,占尧谷关,踏破魏境,宏图近在眼前……难道终将化为泡影?
更令他不甘的是,还未让那人亲眼见证天下一统。
——我只求这四海平,天下一统,建这雄图霸业。到时世人皆知我谢渊之名,虽死,亦无怨言。
可他还未助那人实现野望,他又如何甘心?
天命!天命!为何罚吾?为何佑彼?
战马嘶鸣骤急,远方昏黄的天幕下,戎狄旗帜猎猎,一支骑兵疾驰而来。陈勋与裴豹心头齐齐一沉——困局中再添新敌,莫非真要命丧此地?
戎狄骑兵虽人数不多,却皆为精锐。狭隘地形中,他们宛若利刃穿刺而入,所向披靡。
魏军久攻不下,见援军赶到,杨武大喜,急令全军协同夹击。
戎狄骑兵率先突破防线,直奔指挥车而来。
陈勋丢弃盾牌,沉稳搭箭拉弦,欲在最后关头射杀敌将。战马腾跃,敌军首将居高临下,如天神降临。
“从西南角冲出!”骑兵勒马停于陈军之前,厉声喝道。
暮霞似血,余晖洒在来者脸上,盔甲之下是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容——谢渊!荆楚士子柔和的眉目此刻冷峻如刀,寒意逼人,却透出锋芒毕露的锐利。
不及多想,陈勋与裴豹即刻带领残部跟随这支假扮戎狄的骑兵,从西南突围。
谢渊率骑突击魏军阵营,刹那间冲破防线,生生劈开一条逃生之路。
数百骑兵如天神降临,所向披靡。
在骑兵的掩护之下,被困河泽的陈军最终得以脱身,一冲出包围圈,到了宽阔地带,陈兵的强横瞬间爆发出来。
战局风云变幻,竟是生生被扭转了。
诚勇兮以武,刚强兮不可凌,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陈军,终得大胜。
魏国老将杨武苦心积虑之下,谋划出的这借天时地利,以弱胜场的局面化为乌有。
厮杀终止时,这名戎马一生的老将被陈军擒获。原来,谢渊结合地势,判断出戎狄绕道取中都所行的线路,率左翼军队提前赶至,埋伏等待。
戎狄也犯了陈军此次的失误,在对地形不够熟悉的情况下,被谢渊利用狭隘的险地截杀。
因为担心中军这边的情况,击溃戎狄之后,谢渊没有追击,而是全力向中都方向赶来。
抵达中都之后,谢渊发现战场一路延伸向沼余泽。
知其中有诈,但大军行进的速度较为缓慢,为了尽快赶至,谢渊点军中原出身西戎的骑兵,换上戎狄衣服,冒充戎狄战胜之后赶至的援军一路疾行。
骑兵行进迅捷,且这些出身西戎的士兵骑术精湛,终于赶在陈军彻底溃败之前到达。
沼余泽一役结局就此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