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沉默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指尖雪茄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将他的思绪拉回两年多前,那艘横跨大洋的蒸汽巨轮上。
那时他刚结束对港城分公司的考察,乘船返回Y国。
在某日天朗气清的邮轮甲板上,他站在高高的贵宾舱室露台前,漫不经心地看向喧嚣的甲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闯入他眼帘。
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船舷,她衣衫单薄地站在咸湿的海风中,大半张脸埋在一条深灰色的围巾里,身上穿着他在Z国常见的旧式衣裙,宽大发白的衣裙将她包裹着,显得她身形愈发瘦弱。
她仰靠在栏杆上,抬眸望着身后远去的海面,满身沉郁,那双杏眼雾气氤氲,看着没什么情绪,却又像是已经哭了很久,破碎得令人动容。
此后,他时不时能在露台前看见那位少女的身影,沉默疲惫,夹杂着对前路的迷惘,罗伯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她异乎寻常的关注,这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危险。
即使将自己包装得再好,也磨灭不了罗伯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慢,况且他拥有傲慢的资本,高贵的身份,富裕的家境,他从出生就在罗马,且从未跌落。
巨大的身份差距让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和那位陌生的黑发少女有任何关系,即使未见全貌只透过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便可窥见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上层社会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露台,试图将那抹身影连同那份莫名其妙的悸动一起抛诸脑后。
可下船时,他仍一眼就在拥挤的人潮中看见了她,被人群裹挟着,仿佛汹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一不小心就有倾覆的可能。
果然,两年后,他在伦敦最富有盛名却也最声名狼藉的销金窟——“黑天鹅”再次遇见了她。
来自东方的落魄贵族小姐,被她的亲舅舅卖进了妓院,多可怜,在那昏暗奢靡的包厢里,她看他的眼神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当初放走的小鸟,兜兜转转还是落入了他的掌心。
两年时间他仍记得她,还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便是缘分,罗伯特心想,当时她那般可怜可爱,眼神像钩子一样死死抓住他,生怕他袖手旁观,所以是她自己把自己像礼物一样呈现在他眼前的。
现在该是他接收这份“礼物”的时刻。
站在罗伯特身边的阿瑟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目光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定住了,帽檐下,碧绿深邃的眼眸里惊艳一闪而过。
冬日的阳光偏爱她似的,清晰地勾勒出她从宽大围巾里探出的下颌轮廓,精致小巧,挺翘琼鼻,嘴唇似花瓣,为这白玉无瑕的面庞添上惊心动魄的色彩。俏生生站在那里有种纯净的脆弱感,像初雪下悄然绽放的花苞。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突出的喉骨上下滚动,那句戏谑的话含在嘴里,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
意识到自己失态,阿瑟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掩盖了眼底的波澜。
他极快地收敛好外露的情绪,侧头看向依旧面朝窗外的罗伯特,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惯常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弧度,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我就说你怎么会突发善心多管‘黑天鹅’的闲事,原来那只脏兮兮的小鸟洗干净后竟是这般......夺目的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