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上的交情

陈泽往茶杯里续热水的手顿了顿，玻璃壁上的水雾突然模糊了张涛的脸。"那年我高三，逃了晚自习在工厂后巷晃荡。"他望着男人指尖夹的铅笔——此刻正无意识地在病历本背面画防御塔，线条和当年在草稿纸上画的一模一样。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他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夜，穿蓝色工服的张涛靠在生锈的铁架旁，额角的汗把刘海粘成绺，手里还攥着半瓶冰镇汽水。

"你说'小孩，要不要试试安琪拉'。"陈泽笑了，喉结擦过白大褂领口，"你用亚瑟带飞，我全程跟着捡人头。记得第二局你选了庄周，说'这鱼皮实，不容易死'。"铅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张涛盯着自己画歪的主宰先锋，忽然想起那天工厂刚发了高温补贴，他用那笔钱给小泽买了罐可乐，自己喝的是两块钱的橘子汽水。

"后来你总说我玩蔡文姬像移动血包。"陈泽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润喉糖，锡箔纸撕开的声音里混着远处的监护仪滴答声，"有次我操作太菜，你急得直拍大腿：'小泽你这奶量，比我泡的浓茶还淡！'"张涛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他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周末，两人躲在工厂仓库里开黑，雨水顺着漏风的屋檐滴在键盘上，小泽的蔡文姬在泉水里转圈，说"张哥，等我考上大学，给你买台带背光的键盘"。

消毒水的气味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橘子味，张涛看见陈泽办公桌上的电脑屏保——是张游戏截图，亚瑟和蔡文姬蹲在主宰坑旁，ID分别是"护林员"和"小树苗"。"上周我用蔡文姬拿了五杀。"陈泽忽然说，把润喉糖推过桌面，"系统提示'全场最佳'时，我差点给护士站的小姑娘表演个原地回城。"

铅笔芯在纸上啪地折断，张涛望着断成两截的笔，想起小泽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两人在巷口烧烤摊喝啤酒，年轻人举着录取通知书晃："张哥，以后我给你当专属治疗师，包管你血条满格。"此刻窗外的云遮住阳光，他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锁屏壁纸还是那年夏天的自拍——小泽叼着烤串，他举着啤酒瓶，身后的烧烤摊灯箱把"王者烤翅"四个字照得通红。

"下次带你打排位。"陈泽突然站起身，白大褂带起的风掀乱病历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游戏战术图，"我新练了一手桑启，保准让你体验下什么叫'移动泉水'。"张涛抬头，看见年轻人眼里跳动的光，和当年那个在仓库里喊"张哥小心！草丛有人"的少年分毫不差。远处传来护士站的轻笑，他忽然意识到，有些记忆从来不需要"走出来"，它们早已像游戏里的红蓝buff，默默守护着生命里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