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陆续下了好几天,整个京都仿佛被洗去一身尘土,重新焕发光芒变得熠熠夺目。
苏府亦是如此,这场雨足以褪去初入京都的痕迹与青涩,也见证着它站稳脚跟的过往。
一处清净的庭院里。
苏容妩轻坐于雕木梨花案前,素手挑动琴弦,落英梅枝纹瓷瓶里斜插的红海棠随风颤动,簌簌跌落在鎏金香炉上方缓缓的青烟中。
一阵悦耳的琴音随着勾挑间流出,似有泠泠清泉漫过石堆,于一方小空间里回响。
垂眸间,鸦青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腕上的羊脂玉镯轻晃,带动一小片阴影,与琴弦的韵律悄然应和。
琴声渐歇,苏容妩望着案上的盒子出了神,那日恼怒之后她还打算单方面“分手”,为此纠结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便是他再怎么赔礼她都不会理会的!
可没想到第二日,门房就送来一物,一个甚为精致的沉香木山水浮雕的盒子,巴掌大小,倒是有些沉。
没有说明是谁送来的,只说是归还苏三小姐的。
可她一听就知道是谁,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并吩咐门房不必和他人言说。
她倒要看看他这么久都干了什么!
他最好祈祷这东西合她心意!
打开后,与精致贵重的外表相比,里面的东西就略显不足了。
掌心大的一方白猫玉雕,凝着雪山松脂般的温润,触手便知是顶级的玉料。
可惜的是雕刻它的人手艺太差,足以让任何匠人看到后大骂暴殄天物。
玉雕上的纹路十分杂乱,或深或浅,明明丑得出奇,她却偏偏觉得有股难得的韵味,怎么看怎么可爱。
尤其那双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归结于对方用心了,颇有神韵。
忍不住泛起笑意。
哼,这么点东西可不够!
“小姐,歇下先饮杯茶吧。”
月儿适时奉上一杯清茶,眼神止不住乱飘,有目的看向小姐重新放回玉雕的贵重盒子。
心里有些痒痒,好奇想开口又踌躇半天。
“别看了,是上次宴会相遇的好友送来的,一个精美的礼物罢了。”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苏容妩提前解释。
嗯……上次宴会的确遇到了他,这才有了这个赔礼。
“原来如此,奴婢便说嘛,小姐这样好,那些京中女子也都想和您做朋友的。”
“能和小姐交好送礼物的人,一定是位人美心善的大家闺秀!”
果然啊,小姐就是讨人喜欢!
月儿对自家的小姐滤镜有八百米厚。
苏容妩只笑笑,没纠正她话里的错。
人美心善嘛……他啊,倒也是!
……
关雎宫
砰—
哗啦—
一声声巨响撕碎了这座二十年来恩宠不断的宫殿的平静。
“滚!都给本宫滚!”
又是一个精美的瓷器的哀鸣,碎片间隔中是一张美艳无比的脸,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哪怕此时她的面目狰狞,却依旧不损其容色。
她就是冠宠后宫的俪贵妃娘娘,压得一众后宫女子喘不来气,甚至若不是宋皇后背靠将军府,这后位是谁来做还说不准呢!
甚至相比先帝的十几位皇子,盛帝膝下却只有五位,这位功不可没。
在她的暴怒下,所有宫人狠狠打了个寒颤,这位的手段不可谓不狠厉。
“好了,都出去!”
一旁的心腹云嬷嬷阴沉开口,她和贵妃主子是自小的情分,后来不舍得离开她就自梳成了嬷嬷,一直是关雎宫宫人的主心骨。
眼看着宫人走光,贵妃面露杀意。
“贱人,早知道当初就杀了他!哪还有机会让他蹦跶!”
“都已经是个残废了,还敢攀扯我儿。”
“都怪你当时劝阻,一个皇子罢了,就算本宫真弄死又如何!”口中带了些亲近的责怪。
云嬷嬷低眉不语,面露愧疚。
贵妃移开目光,话语一转。
“呵,当初说的好听,情比金坚,海誓山盟……”
“都是笑话!被他允诺给本宫的后位是宋氏的,便是后来……他也没做到。”
当年李美人爬龙床的事件可谓是打了圣眷正浓的她一巴掌,之后可是被气头上的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贵妃眼神隐晦。
要不是那个贱人运气好,一次便怀了龙嗣,后面的手段又被她躲过去了……
呵,那次可以说是醉酒,可去年他竟然晋了对方为丽嫔。
那个贱人被她打压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他说过一句话吗,如今随着她的两位皇儿越来越大,他竟敢如此对她!
“丽”与“俪”,他在恶心谁!
胃里一阵翻滚,往日的恩爱尽数化为灰烬,她连想都不愿想。
“娘娘,您要冷静!还有辰王殿下在等着您呢!”
对!还有辰王!
她的孩子自小金尊玉贵,哪受过这等苦。
再说,她要的……谁也夺不走。
“命人启驾,本宫要见陛下!”
“娘娘,陛下恐怕还在气头上。”
以她家娘娘的性子,她都怕她直接莽上去火上浇油。
贵妃嗔她了一眼,扶了扶头上的金镶宝石牡丹簪:“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过几日可是花朝节,倒是勾起本宫不少回忆。”
花朝节便是她与盛帝初见之日,一见钟情,多美的相遇。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