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委屈你了

长方形的餐桌铺着米白色桌布，但没能冲淡空气中的滞涩。四人围坐在一起，母亲坐在主位，指尖偶尔摩挲着瓷碗边缘，沈昭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目光时不时落在沈昭身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仅有的互动，不过是母亲夹一筷子青菜到张泽禹碗里，笑着说 “泽禹多吃点”，张泽禹受惊似的点头道谢。那老男人见了也想象征性地讨好一下，把红烧肉推到沈昭面前，沈昭却只淡淡瞥了眼，没动筷子。

沈昭扒了口米饭，味同嚼蜡。母亲的厨艺向来如此，重油重盐，还总爱放她最讨厌的花椒，每一口都像是在勉强自己。

她做的饭，一直不合自己的胃口。

“我和你叔叔明天一早要去寺庙祈福，正好你和泽禹也来了，明天一起去吧”母亲夹着菜漫不经心地吐了一句，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聊天气。

这句话像颗陨石，投进凝滞的空气里。沈昭正低头扒饭的手猛地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筷子，这种尴尬又诡异的气氛直到半分钟后才被打破。

沈昭“妈，泽禹他很忙的”

沈昭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不过是想借着祈福的由头再多在自己或者张泽禹身上多插几个可以偷窥的眼儿，她可不想再配合这场闹剧。

母亲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我这不是想让你俩好好陪陪我，泽禹回来看我一趟也不容易”她朝着张泽禹的方向看去，笑了。那笑容落在沈昭眼里，诡异得让人发慌。

她太了解母亲了，这根本不是请求，而是一道裹着温情外衣的死命令。

张泽禹夹菜的手一顿。

瓷筷在盘沿轻轻磕了下。

张泽禹“没事的 阿姨，所里最近人少，刚好我明天开车带咱们去”

他说这话时，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欢喜。对他而言，能多陪沈昭一天，哪怕是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也是难得的机会。自从分手后，他和沈昭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偷来的珍宝，他甚至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连秒针跳动的声音都觉得珍贵。

“那好啊”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欣赏似的拍了拍张泽禹的肩膀：“那说好了，今晚你们俩睡一个屋，明天一早，泽禹带我们去寺庙”

张泽禹这回没说话。

沈昭也只是敷衍地回应了声。

沈昭“知道了”

饭后，沈昭果断选择了回房收拾床铺，张泽禹还想献个殷勤，来到厨房想帮着叔叔阿姨洗碗，却被笑着拒绝并且赶出了厨房，他没办法，只好又蹑脚来到沈昭的卧室。

见沈昭正在忙活着弯腰整理床单，张泽禹靠在门口小声地问：

张泽禹“家里还有多余的床垫吗”

张泽禹“我打地铺就好”

他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和处境，于是在看见沈昭收拾床铺的时候提出了自己认为合理且不越界的意见，况且这也是他自愿的。

没想到却被沈昭拒绝了。

她把新床单最后的一道褶皱抚平，缓缓转过身，走到张泽禹面前，抬手轻轻扶住他的小臂，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一丝微凉。她暗暗叹了口气，垂眸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抬眼看向他，声音压得极低。

沈昭“这个卧室里，起码有两个不同角度的针眼摄像头”

沈昭“我不讨厌你，你可以跟我睡，再有一个是，避免她看见了又要多疑”

张泽禹听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他下意识地扫过卧室的每个角落。米白色的碎花窗帘，粉白相间的书柜，床上堆积的大大小小的柔软布偶，以及那张她和母亲抱在一起嫣然笑着的相框，明明很是温馨的氛围，却藏着无数窥探的眼睛。

张泽禹喉结滚了滚，也跟着压低声音问。

张泽禹“昭昭...”

张泽禹“你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吗？”

沈昭闻言收回了手，指尖在衣角捻了捻，眼底掠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她没回答张泽禹的问题，但结果已经被默认了。

沈昭“今晚委屈你了”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张泽禹却轻轻的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上，他抬手想去抚摸沈昭的头就当做是安慰，但想起两人目前的关系，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攥了攥拳收回。

沈昭喜欢在张泽禹面前透露一些真实的自己，也许是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这个人很可靠，能给到自己真正需要的安全感，但她现在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了。

想要得到金钱和利益，总需要狠心咬牙抛下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