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子

晨光漫过利马特河，整座城市在薄雾中缓缓苏醒。老城区的石板路还沁着夜露，街角面包店飘出黄油与焦糖的香气，混着咖啡机蒸腾的醇苦，在清冷的空气里织成一张网。电车轨道泛着湿润的银光，叮当声惊起一群鸽子，它们扑棱棱掠过班霍夫大街的橱窗——那里还亮着凌晨未熄的灯，照着陈列的百达翡丽表盘，秒针正无声地蚕食时间。

贺峻霖数着药片——白色的是利鲁唑，蓝色的是维生素B12，绿色的是抗痉挛药。药盒分装格像调色盘，他习惯按大小排列，就像以前整理缝纫线的顺序。

“今天有物理治疗。”宋亚轩在厨房喊，平底锅里的煎蛋滋滋作响，“治疗师说可以试试水疗。”他铲起边缘微焦的太阳蛋，这是三天来唯一没烧糊的一个。

贺峻霖用左手缓慢地系睡袍腰带，右手食指和中指像被冻僵的树枝。浴室镜子上还留着昨天的水渍，他下意识用指尖在上面画了道火焰纹——这是给严浩翔设计的第一套衣服元素，现在成了复健动作。

水疗中心的池子泛着淡蓝色。当贺峻霖把颤抖的手浸入温水时，突然想起严浩翔总抱怨他手脚冰凉，演出前总要把他双手焐在胸前。现在这双手正在32度的水里做抓握练习，治疗师说“像捡珍珠”，而他想起的是严浩翔演出服上那些被自己缝上去的水钻。

回家的路上经过乐器行。橱窗里展示着施坦威钢琴，琴谱架上放着《月光》的乐谱。贺峻霖的右脚突然绊了一下，宋亚轩及时扶住他，背包里的药瓶碰撞出清脆声响。隔着玻璃，他仿佛看见严浩翔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跃动，那人总爱在清晨弹这首曲子叫他起床。

“买点毛线吧。”贺峻霖突然指向对面的手工艺品店，“我想织围巾。”他没说这是严浩翔每年冬天都会弄丢的东西，总要他重新织一条。

米兰酒店的窗帘遮光太好，严浩翔在下午三点惊醒。床头柜上放着冷掉的咖啡，杯底沉淀着未融化的糖——助理还是没记住他只喝黑咖啡。手机里有十三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服装组发来的照片：巴黎站新设计的演出服，胸口少了惯常的火焰纹。

淋浴时热水突然变凉。严浩翔骂了句脏话，却想起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贺峻霖立刻打电话给前台，用流利意大利语把经理训得连连道歉。现在他只能湿着头发套上T恤，发现领口脱线了——以前这些细节根本不会存在，贺峻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处理。

彩排现场的音箱发出刺耳啸叫。严浩翔皱眉摘下耳机，发现调音师换了人。新来的小伙子战战兢兢：“上个月那位辞职了...”没人知道原调音师是因为受不了严浩翔近期的暴躁脾气才走的，就像没人敢提醒他，他已经连续三场唱错《白发花期》的歌词。

深夜的酒店走廊，严浩翔撞见鼓手和女化妆师在接吻。他下意识别过脸，却听见女孩笑着说“你身上有我的香水味”。这句话像把钝刀——贺峻霖从不喷香水，但严浩翔每件衣服都留有那人独有的气息，混合着缝纫线的棉香和绘图铅笔的木味。

苏黎世傍晚六点，贺峻霖坐在窗边织围巾。毛线针不时从指间滑落，他改用粗针和蓬松的羊绒毛线。电视机播放着音乐新闻，严浩翔米兰演唱会的片段一闪而过，那人手腕上戴着他们去年在佛罗伦萨买的古董表——贺峻霖以为他早就扔了。

同一时刻，严浩翔在米兰餐厅戳着盘中的提拉米苏。甜点上的可可粉拼成“XL”字样，他猛地推开盘子，却想起贺峻霖总爱偷吃他碟子里的甜品，鼻尖沾着奶油的傻样。

宋亚轩端着姜茶进来时，贺峻霖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织到一半的围巾垂下来，针脚从紧密整齐变得松散凌乱——就像他的神经元，正在某些地方悄悄断线。宋亚轩轻轻抽走毛线针，发现末端缠着几根头发，贺峻霖掉头发越来越严重了。

而在米兰，严浩翔正把脱线的T恤塞进垃圾桶。衣服划过桶沿时，一枚纽扣掉在地毯上——那是贺峻霖亲手缝的备用扣，藏在所有他经手衣服的内衬暗袋里。严浩翔蹲下来捡起它，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照着纽扣背面极小的刻字：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