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

清晨，贺峻霖在规律的潮声中睁开眼睛。

严浩翔的手臂还环在他腰间，掌心贴着他的右手，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晨光透过纱帘，在床单上投下细密的光斑。贺峻霖轻轻动了动手指——疼痛比昨夜减轻了些，食指能做出微小的屈伸动作。

他尝试抽出手，严浩翔却下意识收紧了力道，梦里嘟囔了一句："......别闹。"

贺峻霖停下动作。严浩翔的睫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长，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微颤动。他看起来比刚来青岛时瘦了一圈，下颌线条更加锋利，连睡着时眉头都微微蹙着。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贺峻霖伸长左手去够，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稳稳接住了下坠的杯子。

"醒了？"严浩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手臂却稳得不像刚睡醒的人。

贺峻霖看着被救下的水杯，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时，有次严浩翔也是这样，在他打翻咖啡时一把接住了杯子。那时他说什么来着？

——「设计师的手比咖啡值钱。」

"才六点......"严浩翔看了眼手机，突然清醒，"等等，医生约了今早七点的肌电图复查！"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睡衣扣子还扣错了一颗。贺峻霖盯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急什么，又不是你检查。"

"我得去排队拿号——"严浩翔突然顿住，低头看自己扣错的衣扣，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靠."

贺峻霖伸出左手："过来。"

严浩翔乖乖凑近。贺峻霖的手指碰到他的衣领，动作缓慢却精准地解开错位的扣子，重新系好。他的指尖偶尔擦过严浩翔的锁骨，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进步了。"贺峻霖收回手，"至少没把扣子缝歪。"

严浩翔耳尖发红，抓起外套就往外冲："我去拿号！你慢慢来！"

房门关上的声音惊动了窗外的海鸟。贺峻霖看着自己刚刚系扣子的左手，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严浩翔做过这样的小事了。

复健科的走廊上挤满了人。

严浩翔举着检查单挡在贺峻霖身前，像艘破冰船般在人流中开出一条路："借过，谢谢——小心轮椅——"

贺峻霖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我是手有问题，不是腿。"

"那也不行，"严浩翔回头瞪他，"上次那个大妈差点踩到你。"

检查室的门开了，护士探头出来："贺峻霖？"

肌电图的电极贴在手臂上，像一群冰冷的蚂蚁。贺峻霖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医生调整着参数："试着动一下食指......很好，现在拇指......"

严浩翔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跳动的线条，仿佛能看懂每一个峰值的含义。当贺峻霖的食指在屏幕上引起一个明显的波形时，他突然抓住医生的手臂："这个！这个是不是比上次好？"

医生推了推眼镜："确实有改善。尺神经传导速度从18提到了21，虽然距离正常值还很远......"

严浩翔已经听不进后面的专业术语，弯腰凑到贺峻霖耳边："听到了吗？21了！"

他的呼吸热热地扑在耳际，贺峻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嗯。"

"我就说水疗有用！还有那个电刺激方案，还有——"

"严先生，"医生无奈地打断，"请让患者先做完检查。"

严浩翔立刻闭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贺峻霖看着他那副憋着话的样子，突然想起巡演后台，严浩翔也是这样，明明兴奋得要命，却因为马上要上台而强忍着不说话。

午餐是在医院花园里吃的。

严浩翔神秘兮兮地从保温袋里掏出几个饭盒："护士长特供，别告诉别人。"

饭盒里整齐码着寿司卷，形状歪歪扭扭，海苔边还翘着。贺峻霖挑眉："你做的？"

"......护士长指导的。"严浩翔递过筷子，"三文鱼是今早刚到的，我挑了最肥的那块。"

贺峻霖夹起一块，寿司在筷子间摇摇欲坠。严浩翔立刻托着餐盒凑近："掉了我吃。"

米饭的甜香混着三文鱼的油脂气在舌尖化开。贺峻霖慢慢咀嚼着，突然发现每个寿司里都藏着一小块牛油果——他最喜欢，但严浩翔最讨厌的配料。

"好吃吗？"严浩翔眼巴巴地问。

贺峻霖点头，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尝尝。"

严浩翔的表情瞬间扭曲，却还是张口接住。他夸张地皱着眉咀嚼，像在吃什么毒药："......护士长说对神经好。"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下来，在餐盒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努力咽下牛油果的样子，突然说："下次......"

严浩翔立刻抬头，嘴角还粘着一粒米饭。

"......少放点芥末。"贺峻霖伸手抹去那粒米饭，"呛死了。"

他的指尖在严浩翔唇边停留了一秒，两人同时愣住。海风掠过花园，吹散了那一瞬间的悸动。

傍晚的水疗结束后，严浩翔推着轮椅走在海边步道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轮椅的轮廓和严浩翔的影子融为一体，像某种奇特的共生体。

"明天有个惊喜。"严浩翔突然说。

贺峻霖头也不回："又是流星雨？"

"比那个好。"

"海豚表演？"

"再猜。"

贺峻霖索性不猜了，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头发。严浩翔也不着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着他往前走。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严浩翔突然停下："等一下。"

他跑进去，片刻后举着两个甜筒出来："香草和抹茶双拼，你的最爱。"

贺峻霖接过甜筒，左手还算稳当。他舔了一口，奶油立刻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是严浩翔会喜欢的甜度。

"错了，"他皱眉，"我更喜欢抹茶比例高的。"

严浩翔眨眨眼："是吗？那给我吧。"

他伸手要拿，贺峻霖却躲开了："......浪费可耻。"

夕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映在两人身上。严浩翔推着轮椅继续前行，嘴角的笑意比冰淇淋还甜。

贺峻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无意识地轻叩着金属框架——一下、两下，像在弹奏某个无声的旋律。

严浩翔注意到了，却没说话，只是悄悄放慢了脚步。海潮声里，那细微的敲击声几乎听不见，却比任何乐章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