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调风突然变得有些冷。徐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对角的陈青——对方正把蛇信子吐到电脑屏幕前划拉报表,脖颈处的银色项链下,确实露出半截月牙形的淡色痕迹。
“所以……”他喉咙发紧,“缔结契约必须被咬?”
陈青的蛇尾在地板上甩出啪嗒一声,鳞片间的缝隙里还沾着昨天喂蛇吃的鹌鹑碎屑:“疼得跟被烙铁烫似的。”他漫不经心撩起项链,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当年那只眼镜蛇兽人咬我的时候,我三天没敢转头。”
狐狸王姐突然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耳朵抖得像两片落叶:“老徐你打听这个干嘛?”她推了推镶水钻的眼镜,镜片反光里映出徐涛骤然绷紧的肩膀,“该不会是你家那只……”
“没有!”徐涛猛地坐直,咖啡杯里的液体晃出涟漪。他想起天乐后颈那道旧疤,想起昨夜帮对方换药时,指尖触到的皮肤下那层极薄的茧——像是什么东西反复啃咬后留下的痕迹。
“契约是双向的。”陈青突然把椅子转过来,蛇信子在唇畔嘶嘶作响,“兽人咬人类,代表把命门交给对方;人类要是没躲开……”他拖长尾音,看着徐涛耳尖慢慢变红,“就等于把自己的软肋递出去了。”
窗外的云层忽然遮住太阳,会议室陷入短暂的阴影。徐涛想起上周三深夜,天乐蜷缩在沙发里发抖,尾巴把抱枕拍得噗噗响。他伸手去摸对方额头,却被突然攥住手腕——犬齿擦过皮肤的瞬间,天乐猛地把脸埋进他掌心,声音闷得像泡在水里:“别怕,我不会……”
“那契约有什么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王姐的狐狸尾巴卷住咖啡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毛发滑落:“契约啊……”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大概是让两个孤单的灵魂,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能互相咬住对方的影子吧。”
陈青的蛇尾突然缠上徐涛的椅子腿,冰凉的鳞片隔着布料传来触感:“听说流浪兽人被抓住会被送去做基因实验。”他吐着信子凑近,“你家那位的疤……很像捕兽夹的齿印。”
咖啡杯在徐涛手里发出轻响。他想起天乐每次听到警笛声时,尾巴都会卷成紧绷的问号;想起对方偷偷把他的工牌藏进枕头,说是“有人类的味道就不会做噩梦”。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条未读消息:徐涛,今天的夕阳像你小时候给我掰的橘子味硬糖。
散会后的走廊里,徐涛对着玻璃幕墙发呆。倒影里的自己领口翘起,像极了十二岁那年被狗爪子勾破的衬衫。指尖抚过锁骨下方,那里有块淡淡的红痕——是今早天乐抢牛肉干时不小心蹭到的。
“其实契约也不一定非要疼。”身后突然响起陈青的声音,蛇尾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我见过有对鸽子兽人,用翅膀尖勾着小指就算订了终身。”他经过徐涛身边时,鳞片间掉出片干枯的三叶草,“疼的是不敢靠近的心,不是咬痕。”
夜风卷着写字楼的霓虹扑在玻璃上,徐涛摸出手机给天乐发消息:**今晚想吃什么?**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想起巷口老槐树的影子,和某个把尾巴绕在他手腕上的夜晚——那时他以为对方只是蹭伤口,现在才明白,那是个未完成的、温柔的试探。
手机很快震动,天乐发来张模糊的自拍:姜黄色的尾巴卷着颗玻璃弹珠,背景里是徐涛十二岁的照片。消息框里跳出新字:想和你分同一包薯片,像小时候那样。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暖黄的灯光里,徐涛看见自己嘴角在笑。指尖轻轻摸过锁骨,那里似乎还留着某种温热的触感,像片羽毛,又像某个未及落下的、毛茸茸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