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源的指尖第三次触到曼珠沙华的纹路时,忘川水突然泛起腥红涟漪。
他垂眸凝视掌心的血痕,三百年了,这道被彼岸花划伤的伤口始终未愈。阴火在远处鬼市蒸腾,照得他苍白的脸泛着青灰,衣摆处还沾着前个轮回里的尘土——那是他在雪山之巅跌落时,被冰棱划破的道袍残片。
“齐先生,该喝孟婆汤了。”
沙哑的催促声从忘川舟尾传来,撑船的老鬼用竹篙敲了敲青石板。齐清源望着碗中浑浊的汤汁,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凤清染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指尖抚过他眉骨时带着炼丹炉的余温:“清源,待我炼成九转还魂丹,便带你去看人间春色。”
汤勺碰到碗沿的脆响刺破回忆。齐清源猛地攥紧碗沿,褐色汤汁溅在曼珠沙华纹路上,竟绽开细小的金芒。老鬼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船身剧烈颠簸,他看见自己的血珠落在忘川水中,竟凝结成不腐的冰晶,顺着水流向黄泉深处极速漂去。
“轮回镜碎了!”老鬼的哭号混着阴火炸裂声,齐清源被卷入漩涡的瞬间,瞥见对岸血色花海中闪过一袭月白广袖。那衣摆上绣着的云纹,正是他亲手为凤清染绣的款式。
再次睁眼时,齐清源身处熟悉的炼丹房。青铜八卦炉中窜着幽蓝火焰,墙上挂着的《本草拾遗》正被穿堂风掀开书页,停在“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那页。
“清源?”
带着笑意的呼唤从身后传来,齐清源浑身血液凝固。这个音色,这个语调,分明是三百年前还未堕入魔道的凤清染。他缓缓转身,看见那人正握着玉匙搅动丹炉,月白广袖上沾着星点朱砂,发间别着的羊脂玉簪,是他去年生辰时送的礼物。
“发什么呆?”凤清染转身时,丹炉中突然爆出璀璨金光,他眼疾手快地扣上炉盖,指尖却被烫得通红。齐清源鬼使神差地抓住那只手,触感温软如玉,脉搏在掌心下轻轻跳动——这是具真正的肉身,不是前几个轮回里见到的残影。
“清染……”他的声音发颤,喉间涌起腥甜。上一次这样触碰对方,还是在凌霄殿外,凤清染被天雷劈碎仙骨时,他伸手去接,却只抓住一把飘落的星屑。
“先说好,”凤清染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这次炼的是绝情丹,若你再像上次那样偷尝——”
话音戛然而止。齐清源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自己额间的金光,那是轮回镜碎片的气息。丹炉突然剧烈震动,炉盖砰然飞开,九颗赤金丹药悬浮空中,每一颗都映出不同场景:血洗仙门的魔修、坠崖时破碎的玉佩、忘川河畔的相望不相即。
“原来如此……”凤清染的声音变得陌生,他抬手扣住齐清源的后颈,指尖掐入肌理间,“你是从哪个轮回里逃出来的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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