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口的夜风裹挟着咸涩与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路垚的手指紧攥着那张刚破译出坐标的电码图,靴底碾过青石板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声响。远处的货轮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恍惚间竟与三年前那艘载满珐琅彩却神秘消失的“黑鲸号”重叠。他的目光定格在铁梯旁,蹲下身,指尖轻触那页浸透了海水的账本残页。昨夜白幼宁裙摆上的血迹依然萦绕于眼前挥之不去——那抹猩红并非来自乔公馆青瓷碎片的划痕,而是日本黑龙会特制匕首的锋刃所留。他刚解开暗格机关时,窗外传来的那一声忍足摩擦木板的窸窣声仍在耳畔回响。此刻,“乔先生好手段。”他冷冷开口,手中的枪管依旧稳稳抵住太阳穴,毫无松动。乔楚生挑眉冷笑,指尖却悄然旋动青铜袖扣,饕餮纹裂隙间渗出一缕淡淡的药草气息——正是白幼宁旗袍撕裂时沾染的金疮药气味。她的影子仿佛浮现在地窖中,蜷缩在檀木箱里,丝绸睡袍下的伤口烧灼般疼痛。半小时前,她亲眼目睹二哥乔锐将那把染血的匕首藏入博古架。此刻,头顶逼近的脚步声令她屏息握紧了袖中的发簪,金属的凉意让她想起兄长临终时塞给她的半块玉璧,如今正贴着心口微微发烫。“大小姐若想活命,最好把看到的都当没看见。”乔锐的声音带着烟草的苦涩从通风口飘落,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在她的发间。她咬紧牙关,目光如刀。与此同时,乔楚生站在码头瞭望塔顶,夜视镜中甲板上的木箱整齐堆叠。他抚摸袖扣的动作忽然顿住,镜片的反光遮住了眼底骤然收缩的瞳孔——那些本应运往日本的军火竟夹杂着数十箱珐琅彩!三年前,父亲正是用这种方法将军火走私伪装成古董交易,而账本中那些被刻意标注为“混乱数字”的编码分明是军火编号。“督军,黑龙会的人到了。”副官递上电报,乔楚生摩挲着袖扣边缘凸起的暗纹,目光投向货舱方向,突然冷声道:“放他们过来,记得给路大侦探准备一把好锁。”路垚踹开锈蚀的舱门,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日语咒骂扑面而来。五个黑衣武士呈北斗阵围住中央的木箱,木箱缝隙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三年前失踪文物清单的“珐琅彩”字样上。“乔楚生要的是军火账本!”他骤然用日语厉喝,武士们的瞳孔骤缩瞬间,他猛地掀开木箱——底层军火编号与乔家账本上的数字竟完美契合!然而当他撕开密封蜡封时,却发现每箱军火夹层中都藏着碎瓷片。地窖中,木箱骤然炸裂,白幼宁的发簪精准挑飞乔锐的手枪。她踩着满地青花瓷片后退,月光照亮玉璧缺口处赫然刻着“昭和七年·陆军部”的字样。“原来军火是乔帅献给天皇的贺礼……”她冷笑一声,声音微颤,玉璧映出乔锐脸上骤然惨白的神色。与此同时,码头枪声乍响,路垚看着武士首领剖开腹部,肠腔中竟藏着一支微型胶卷。显影后,正是乔父与日本军官握手的照片。乔楚生踏着满地碎瓷走进地窖时,白幼宁的枪口正直指乔锐的太阳穴。他漫不经心地拂去肩头落花,青铜袖扣骤然弹开,内侧微雕的富士山图案显露无疑。“小妹可知真正的珐琅彩在何处?”他枪口轻点玉璧,月光穿过玉石裂痕,在地面投下“满洲国”三个字的阴影。百里之外的吴淞口,路垚将染血的电码纸抛向大海。纸页飘落处,潜水员捞出的沉船桅杆上,隐约可见“黑龙号”三个猩红篆字,在暗涌中泛着幽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