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钢铁囚徒

浓雾在探照灯的扫射下被撕裂出一道缺口，黑船的轮廓逐渐从迷蒙中显现。甲板上传来清脆的靴声，那是黑衣人长靴敲击金属甲板发出的声响，犹如倒计时般令人心悸。领头者抬起右手，铁十字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冯·施罗德上校？”路垚攥紧手中的玉璧，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货箱顶端的海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柏林大学图书馆那血色的黄昏，那个用解剖刀割开同学喉咙的医学生，耳垂上也曾缀着一颗黑曜石耳钉。白幼宁将银锁贴在胸口，掌心中祖父的怀表灼热得刺痛。齿轮上的荧光数字幽幽跳动，她突然留意到，黑衣人的制服第二颗纽扣处嵌着微型齿轮，正随着呼吸频率微微颤动。“赵小姐果然继承了令祖的洞察力。”冯·施罗德的声音如同从锈蚀的留声机里挤出，低沉而沙哑。他左手轻抚船舷，暗红披风随风扬起，露出半截闪耀机械光泽的义肢，“您怀里的怀表齿轮，正好能与我们船上的备件组成完整的传动链。”话音未落，脚下的铁轨缝隙骤然迸出蓝紫色电弧。周掌柜猛然拽住白幼宁的手腕，两人跌入排水沟的瞬间，三枚淬毒弩箭擦着发梢呼啸而过。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中，三个戴着夜枭面具的身影正在装填第二波箭矢。“走地下！”路垚甩出玉璧残片，月光穿过裂纹，在墙面上投下一抹幽蓝的光斑。砖石结构轰然崩塌，一股霉味夹杂着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在生锈的旋转楼梯上翻滚而下，头顶传来德语咒骂，显然追兵也发现了密道的存在。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地下室的全貌赫然展露。白幼宁的寒毛瞬间竖起。数十个圆柱形玻璃舱整齐排列，宛如墓碑般伫立。淡绿色的营养液中，一具具与人类等高的金属骨架缓缓沉浮。每具躯壳心口处都焊着一块黄铜铭牌，最新日期赫然停留在1943年9月12日——那正是祖父实验室爆炸的日子。“十二生肖只剩蛇位空缺。”周掌柜用匕首敲击最近的玻璃舱，冰晶状裂纹迅速蔓延至整个玻璃表面。当营养液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一只机械手指猛然抽搐着抓向玉璧，关节处赫然镌刻着“寅·白虎”的字样。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所有玻璃舱开始高频震颤。白幼宁只觉后颈泛起一阵刺痛，仿佛无数蚂蚁沿着脊椎攀爬而上。她踉跄着扶住操作台，1943年的幻象骤然炸裂——身穿白大褂的祖父正将一个婴儿塞进防护舱，转身间胸前口袋滑落的怀表齿轮洒了一地。“别看眼睛！”路垚的警告被机械运转的轰鸣吞没。最早破封的“白虎”已经挣脱束缚，左眼中镶嵌的红宝石正扫描着玉璧的纹路。当残片上的血线与机械瞳孔对上的刹那，整座地宫的蒸汽管道同时喷涌出赤红雾气。冯·施罗德的笑声从通风管道传来：“感谢赵工当年在传动轴上加装的冷凝装置，为我们省了重新布线的麻烦。”他的身影出现在上层铁栅后，手中怀表齿轮与玉璧产生共鸣震动。周掌柜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刃刺向自己左胸，鲜血喷涌而出，精准地洒落在玉璧的缺口处。“当年你爹用银锁封住我伤口时说过……”老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机械要饮够人血，才会真正苏醒。”玉璧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地宫穹顶降下炽亮的激光网格。苏醒的机械人们被分割在菱形光笼中，而冯·施罗德所在的铁栅正自动熔解。白幼宁看着祖父怀表的最后一颗齿轮从对方指缝间坠落，齿轮表面刻着的“振声”二字在血泊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