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道人指尖轻叩浑天仪,青铜马车的残骸骤然化作流沙倾泻而下。轮椅碾过青砖的声音仿佛携带着六十年的尘埃,在鼎阵废墟中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河图洛书本就是墨家与西洋共铸的星轨密钥。”那苍老的嗓音裹挟着洛阳城晨雾,幽幽飘荡,“贫道不过替守碑人补全当年未竟之功罢了。”周掌柜捂着喷血的咽喉踉跄后退,染血的罗盘碎片却在空中猛然凝滞。玉璧齿轮组仍在自行转动,将星晷仪拆解后的零件重组为立体星图。路垚忽然察觉到,那些零件咬合处竟嵌着半枚太极纹玉佩——与道人腰间悬挂的那一枚如出一辙。
“原来你才是……”白幼宁的话音未落,冰霜已悄然攀上镇河兽的铁锚。玉璧的光芒映亮了道人袖口暗绣的二十八宿。“六十年前在邙山挖出浑天仪残骸的,果然是守碑人!”她的语声刚坠,地底骤然传来沉闷轰鸣。十二尊青铜鼎倾倒时掀起漫天尘土,隐约可见刻满洋文的蒸汽管道纵横交错。道人手指轻抚浑天仪缺口,原本完整的青铜仪瞬间分裂成内外两层。内部精密齿轮组泛着青铜锈色,外层则流转着液态水银。“张衡地动仪测八方,托勒密星盘算九霄。”他枯槁的手指划过水银表面,希腊字母与甲骨文竟在仪器表面交织辉映。“可惜墨家后人只知藏器,却不知用器。”郭局长透明的虚影突然在残碑旁凝实,金血顺着“河清海晏”的碑文缓缓流入地缝。“当年刘秀埋下的并非阵眼,而是墨家祖师留给后人的枷锁!”他虚指道人的轮椅,冷笑道,“你偷换黄河改道图纸那夜,可还记得《禹贡》所载‘导河积石’四字?”伪械军齐齐跪地,甲胄上的血色星芒汇聚于道人掌心。
大司铎破碎的机械心脏在紫微星模型旁重组,差分机核心竟浮现出洛阳城地下管网图。“鲁班尺量天下,墨家术该由懂星轨之人继承。”老德国人喉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低声道,“您等的岂止六十年?”路垚突觉怀中玉璧滚烫异常,那些被鲜血激活的纹路正疯狂吞噬星晷仪残片。当太极纹玉佩嵌入仪器核心时,整座洛阳城的地砖骤然浮现出透明网格——竟是放大百倍的浑天仪星图!“他们在用城市作差分机!”他看着青石板下隐现的青铜齿轮,声音因震惊而颤抖,“那些蒸汽管道……是西洋版的地脉引灵渠!”白幼宁跃上观星台废墟,冰霜沿着星轨锚点迅速蔓延。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她掌纹间的星芒与道人轮椅下的阴影突然共鸣。“不是守碑人在等你,而是你在等荧惑再临!”玉璧表面裂纹飞速扩展,露出内部刻有“永初三年”字样的青铜匣。道人骤然剧烈咳嗽,浑天仪的水银面炸开一片血花。袖中滑落的龟甲碎片上,赫然刻着与镇河兽铁锚相同的二十八宿图。
“好个墨家叛徒!”他染血的手指直指邙山,怒吼道,“既然你们毁了地脉炮……”山脉轰然崩裂,九条青铜锁链裹挟着黄河浪涛冲天而起,“那就让龙脉亲自审判吧!”周掌柜突然暴起,染血的罗盘碎片化作利刃刺向道人。飞溅的鲜血在半空凝结成八卦图案,恰好挡住锁链袭来的方向。
“六十年经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浑天仪里藏了逆鳞?”他破碎的胸腔内,心口荧惑印记骤然爆发出比朝阳更刺目的光芒。洛阳城地砖下的星图开始旋转,玉璧裂纹中的齿轮组咬住九条锁链。路垚看见,自己的血珠在仪器表面勾勒出《尧典》星图,那些被鼎阵抽取的地气竟化作黄龙环绕周身。“坎水位属天河……原来要借假星轨引真龙脉!”星晷仪残片突然在他手中重组为钥匙形状。
白发道人大笑着坠入地缝,轮椅四分五裂时露出刻满洋文的蒸汽核心。大司铎的机械臂猛然插入自己眼眶,掏出的紫微星模型正与玉璧裂纹完美契合。“鲁班锁最后一扣……该由墨家血脉来解!”他胸口跳动的微型星图骤然投射于黄河浪涛之上。白幼宁冰封的右手抓住路垚,两人身影在星图旋转中逐渐透明。当最后一道锁链冲破观星台时,玉璧骤然迸发强光,将整座洛阳城映照成流动的星河。地底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六十年前张衡墓前的龟甲碑文正缓缓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