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垚的指腹摩挲着青铜树叶上凹凸的星图,紫微垣坐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他忽然注意到叶片边缘凝结着细密露珠,每颗水珠都倒映着不同角度的星空——像是无数个微型浑天仪。"这是......"怀表链突然绷直,表盘玻璃上映出燕知秋举着鲁班尺的身影。年轻人站在故宫角楼阴影里,尺身上游动着《营造法式》的篆文:"卯时三刻,太微垣有变。"城市电网的嗡鸣陡然拔高八度,路垚猛然抬头。原本低垂的青铜树残骸正向上空伸展,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树脂而是液态星光。那些光流在空中交织成熟悉的轮廓——乔楚生的浑天仪戒指正在重组,齿轮咬合声里夹杂着机械道人的嘶吼。
"差分机还没死?"路垚握紧寒玉剑柄,剑身突然迸发蓝光。白幼宁最后的话在耳畔回响,他这才发现剑脊上浮现出细小的齿轮纹路,每个齿尖都跃动着二进制荧光。当剑锋划过空气时,竟带起一串数据流般的金色火星。远处钟鼓楼方向传来琉璃碎裂声。路垚转头时,正看见邢曼媛的盲杖点碎橱窗玻璃。白发少女站在满地晶屑中,瞳孔突然收缩成浑天仪的模样。她精准地面向西北偏角七宿方位,机械义眼射出的红光在夜空中织出《考工记》残篇。"戌时亥初,荧惑守心。"盲女的声音像古钟震颤,故宫方向传来第二声琉璃破碎。
燕知秋的鲁班尺突然暴涨三丈,尺身上《木经》全文如活字般流动,将试图靠近的星砂蛊虫尽数弹开。路垚意识到两处异变存在某种呼应。他挥剑斩断缠在手腕上的青铜根须,汁液溅落在怀表表面。停滞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表盘玻璃上十二个时空的影子开始具象化——每个路垚都在重复劈砍树根的动作,唯有他所在的现实时空,树根断面流淌着邢曼媛的盲杖碎片。"原来如此!"他突然明白白幼宁机械心脏的蓝玫瑰意味着什么。当寒玉剑刺穿树根瞬间,所有时空的路垚都完成了相同的动作。此刻城市电网的蓝光正顺着剑身回流,在剑镡处凝结成微型差分机模型。
燕知秋突然大喝:"退!"鲁班尺尖端迸射的金光在空中展开《天工开物》原稿,墨家祖师手书的"机缄"二字化作囚笼。机械道人残躯从故宫方向冲出,浑身缠绕着历代墨守者的怨气,那些黑雾遇到金光立即蒸发出滋滋声响。邢曼媛的盲杖第三次点地,整条前门大街的青砖突然浮现星图。路垚发现自己脚下正踩着二十八宿中的危月燕,而燕知秋站立的位置恰好是毕月乌。
当两人目光交汇时,空中的《营造法式》与《考工记》残卷突然共鸣,露出隐藏在文字间隙里的银河星路。"他们在重构星门!"路垚挥剑斩断从地底伸出的青铜锁链,剑身与锁链碰撞处爆出漫天《九章算术》算式。机械道人残缺的半张脸在星辉中扭曲,眼眶里的浑天仪齿轮突然逆向旋转:"你以为赢了?这只是六十年前就写好的剧本!"话音未落,白幼宁的声音从寒玉剑深处传来。
剑身震颤的频率突然与路垚心跳同步,那些二进制铭文竟组成她最后的留言:"看树根第二圈年轮。"路垚这才发现断面处有一圈奇异的纹路,形似差分机齿轮却散发着草木清香。燕知秋突然将鲁班尺插入星图中央,尺身绽放的金光中浮现出《武经总要》记载的攻城器械三维投影。"墨守之道从来不在机关。
"他伸手握住路垚握剑的手,两人掌心交叠处升起青铜尺规的虚影,"该落幕了。"此时邢曼媛突然抛出盲杖,义眼射出的红光精确穿透机械道人眉心。盲杖落地处裂开的青砖下,赫然埋着刻满《梦溪笔谈》算式的青铜圆盘。当圆盘旋转时,整个城市的地脉开始共鸣,故宫琉璃瓦上的螭吻兽首接连喷出星砂蛊虫。
"原来锚点在这里!"路垚终于看清树根年轮的秘密——那圈纹路竟是无数个微缩的浑天仪,每个仪器都封存着某代墨守者的记忆。当他将寒玉剑刺入年轮中心时,剑身突然透明化,显露出内部流转的星河。机械道人发出最后哀嚎,身体崩解成《天工开物》的书页飘散。燕知秋的鲁班尺自动飞回他手中,尺身上新增的裂纹恰好组成紫微垣星图。邢曼媛的盲杖尖端亮起北辰光芒,照亮城墙根处逐渐透明的白幼宁。
"这次记得换把钥匙。"机械少女的幻影抚过路垚染血的衣襟,指尖残留的星砂在他胸口烙下新的朱砂印记。当这个印记与剑身的蓝光接触时,整个北京城的建筑突然同时震颤,檐角兽吻齐声长啸,震落无数承载着千年机关术秘密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