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的硝烟尚未散尽,不夜天城的庆功宴却已在金麟台摆开架势。鎏金铜炉里焚着昂贵的龙涎香,却盖不住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当魏无羡被两名金氏修士推搡着踏上白玉阶时,他黑衣上的血渍还泛着暗紫色,腰间那支断成两截的陈情用布条草草捆着,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荡。
“温氏余孽魏无羡,勾结邪祟残害仙门同道!”主持宴席的金氏长老将一卷竹简狠狠摔在地上,竹简散开时惊飞了案上的葡萄。魏无羡被这声响惊得晃了晃,肩头尚未愈合的伤口渗出新血,在玄色衣料上洇出深色的花。你攥着腰间银铃往前挤,指腹摩挲着铃身上“平安”二字的刻痕——如今铃身却烫得惊人。
蓝曦臣青衫一闪已挡在魏无羡身前,玉箫横在众人与他之间,温润的灵力如水波般荡开:“各位稍安勿躁。温氏覆灭之际,魏公子与蓝氏子弟并肩作战,何来勾结之说?”他话音未落,金光善捻着胡须的手突然重重拍在案几上,翡翠扳指撞出清脆的响声:“泽芜君有所不知,这孽障修炼诡道,早已沦为邪魔外道!”
“温情一族曾于莲花坞覆灭时救下江宗主与我。”魏无羡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温宁为护江澄身中三十三道烙铁,如今温氏覆灭,难道要对救命恩人赶尽杀绝?”他说话时脖颈间的咒文突然亮起,暗红的纹路如活物般扭曲,在灯火下映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含光君也要包庇这等败类?”角落里有人高喊。蓝忘机本立于蓝曦臣身侧,闻言踏前半步,避尘剑出鞘三寸,清冽的剑光映得金麟台的地砖泛起冷意:“魏婴所言非虚,温宁……”“住口!”金光善猛地起身,宽大的袖摆扫落了满案酒盏,“温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休要再作狡辩!”
声浪如潮水般涌来,魏无羡挺直的脊背在喧嚣中微微发颤。你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心口处的咒文突然烫得像要烧穿衣衫。“我可以作证!”你终于冲破人群挤到台前,银铃在掌心震出细密的麻意,“射日之征时,温宁曾以肉身挡下温氏的攻击,救江澄于危难!”
江澄站在人群阴影里,玄色外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紫电的锁链。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冷哼。魏无羡转头望你,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释然的笑,眼尾的红痣在灯火下像滴未干的血。可当他看见蓝曦臣与蓝忘机并肩而立的身影时,那抹笑意又骤然凝在嘴角,眸光沉沉地颤了颤。
蓝曦臣轻叹一声,玉箫在掌心转了半圈,清越的箫声陡然响起。那乐声不似平日温和,倒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周遭躁动的灵力尽数驱散:“各位仙友,不如将温氏余众暂交蓝氏看管,云深不知处愿以仙门信誉作保,必能查明真相。”他说话时目光扫过金光善,却见对方捻须的手指正有节奏地敲着扶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夜露深重时,你在魏无羡的营帐外撞见蓝忘机。他怀里抱着那支断成两截的陈情,竹节断裂处还沾着暗红血痂。见你走近,他将陈情郑重递来,白手套上还留着修复灵器时的焦痕:“已请叔父试过凝神咒,只是恐需数月方能复原。”
话音未落,帐内突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你撩开帐帘冲进去时,正看见魏无羡踉跄着撞翻了药碗,黑褐色的药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他蜷缩在榻边,心口的咒文如蛛网般蔓延,暗红的光透过单薄的里衣映出来,将整个人笼罩在诡异的光晕里。
“阿羡!”你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却被他狠狠甩开。他撑着案几抬头,眼底猩红翻涌,像燃着两簇鬼火:“别过来!”蓝曦臣紧随其后踏入,玉箫抵住他后心命门注入灵力,可那莹蓝的光刚触及咒文便寸寸碎裂,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让我来。”你解下腰间银铃,铃身已烫得几乎握不住。当“平安”二字的刻痕贴上魏无羡心口时,铃身突然爆发出尖锐的鸣响,与蓝曦臣清越的箫声绞在一起。帐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白,透过窗棂照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将落下的泪映成碎钻。
缠斗至晨光刺破帐幔时,魏无羡终于缓缓闭上眼,心口的咒文渐渐隐去。你替他掖好被角,看见他眼尾红肿得厉害,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在莲花坞偷喝天子笑,被江澄追得满街跑时也是这副模样。“阿姐,”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含着沙,“等安顿好温宁他们,我就乖乖喝药,一滴都不剩。”
你别过头去看帐外初升的朝阳,不让他看见眼眶里打转的泪。却听见蓝曦臣在身后轻声道:“阿羡安心休养,我与忘机……”他顿了顿,玉箫在掌心敲出清响,“我与你一同护着他们。”晨风吹动帐帘,将他话音里的郑重卷进熹微的光里,却卷不散你指尖残留的、银铃上那股灼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