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你就不能服个软吗?阿妩,你不是最想离开这里吗?我带你走,天涯海角随你,你想去哪儿都行,好不好?你再唤我一声景哥哥,好不好?”
平日里清风霁月,最是守礼的少年将军,此刻却如此卑微地恳求我,这如何不让我心底泛起一丝扭曲的快意?
指尖轻轻描摹着陆景淮眉宇间的愁绪,我低低一笑,看他眼中挣扎难耐,却偏不给他半点安慰:“你不是说我心比蛇蝎吗?还说我为了摆脱贱籍不择手段?陆景淮,如今你对着一个罪臣之女如此低声下气,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我将陆景淮推开些许,他踉跄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梨树上,枝头积雪簌簌落下,洒了他满头。
我却视若无睹,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冷笑:“你虚伪至极,道貌岸然,我偏要让你看看,真正的恶心是什么样子!”
我理了理被他拽得有些褶皱的衣袖,转身快步走出了梨园。
梨园外,夜色浓重,寒风凛冽。
又是隆冬时节,月光下的积雪泛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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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青楼里赎身的歌姬,不折不扣的贱籍女子。
她死的那天,我才五岁,我理所当然也是个贱种。
只不过,我娘做歌姬是为了活命,我可不是,我生来就坏,骨子里就带着毒。
我知晓自己有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于是便物尽其用,我的嫡兄陆延对哪个姑娘笑,我就娇娇弱弱地缠着他,生怕他不被我气死。
陆延最厌恶太子,我便……
我便想方设法地靠近太子。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觉得我一个罪臣之女,一个身份卑微的贱种,竟然敢肖想九五之尊的太子,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取灭亡。
可我偏不信命。
我信人定胜天,信事在人为。
我的父亲曾是朝中显赫一时的权臣,却因站错了队,一朝沦为阶下囚,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娘在我五岁那年病死,陆府收留了我,但并非出于善意。
陆府的老太君是父亲的表姐,她之所以收留我,不过是想借此向外界卖弄她的仁慈,同时将我捏在手里,作为牵制父亲那些旧部属的棋子。
我在陆府的日子,比在牢狱里好不了多少。
嫡兄陆延视我为耻辱,处处刁难。嫡姐陆婉儿则对我明里暗里嘲讽,仿佛我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府里的下人更是狗眼看人低,克扣我的吃穿用度,稍有不顺心便对我非打即骂。
我住的是府里最偏僻最潮湿的院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被褥又薄又破,常常冻得彻夜难眠。吃的饭菜是馊的,穿的衣裳是下人淘汰不要的,补丁摞着补丁。
但我从未哭过。
眼泪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靠着一股子狠劲儿活了下来。
陆延喜欢在府里的演武场练武,我便每日悄悄躲在远处看,偷学他的招式。陆婉儿喜欢在书房里看书作画,我便趁她不在时偷偷溜进去,囫囵吞枣地翻看那些书,记下里面晦涩难懂的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