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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诏

簪雪惊鸿录

(1)铃刃穿心

破庙的残垣在风雪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腐朽的梁木簌簌抖落积尘。十二幅美人图的残片悬浮在腥风里,画纸边缘卷曲焦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炙烤。姜明玥的耳膜被银铃的尖啸刺得生疼,那枚透骨钉的寒芒已映在她锁骨下的新月胎记上,冰冷的金属触感激起一片战栗。

裴沉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残破的玄色劲装下,青铜纹路如同活蛇般游走,被钉穿的伤口迸射出细密的金属液珠。那些液珠在空中凝成锁链形状,猛地缠住十二幅美人图的脖颈。画中女子们完美无瑕的面容突然扭曲,朱唇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森白的、不属于人类的獠牙。

“咔嗒——"

悬在庙梁上的青铜鼎倾斜时发出年迈老人关节般的脆响。鼎内积蓄的液体倾泻而下,在落地前就被姜明玥腕间的残铃尽数吸收。铃舌透骨钉发出清越的颤音,突然调转方向,狠狠刺入她手中的金簪。簪头那朵缠枝莲应声碎裂,莲心露出被青铜包裹的北狄密文,在火光中流淌着妖异的蓝紫色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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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千魂灯

潼关战场的地面开始震颤。龟裂的冻土缝隙里渗出青铜色的雾气,将飘落的血雪染成诡异的紫红。无数枯骨手臂破土而出,指节挂着残破的玄甲碎片,在风中碰撞出沙哑的哀鸣。

谢清梧的亡灵将士们集体单膝跪地。他们空洞的胸腔里,幽蓝火焰突然暴涨,火光中浮现出阵亡那日的记忆残像:箭雨、狼烟、被血浸透的战旗。这些魂火将漫天血雪映照成半透明的冰蝶,每只蝶翼上都烙着微缩的北狄符文。

姜明玥将染血的金簪插入冻土。以簪尖为圆心,三千盏魂灯破雪而出。灯盏是倒扣的颅骨制成,眼窝处跳动的火焰里,记忆画面清晰如昨:

慕容氏跪在冰湖中央,金铃碎屑嵌进她裸露的指骨。当她剜出心脏时,血滴在冰面竟凝成青铜色的莲。

太子手持烙铁站在幼年裴沉舟身后,烙铁上的纹路与青铜鼎内壁完全一致。少年咬碎的牙混着血沫落在雪地上,烫出七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沈明远在密室脱下官袍,后心处钻出的青铜触须正贪婪地吮吸墙上的美人图。

中央最大的魂灯突然爆响,焰心浮现出第四幅画的真容:襁褓中的婴儿心口插着半截银铃,铃舌竟是枚细小的透骨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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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骨血诏书

裴沉舟的金属右眼开始融化。液态青铜顺着深邃的轮廓蜿蜒而下,在下颌凝结成坠,最终滴落在姜明玥手背。那滴金属液突然活过来般,在她肌肤上爬行出北狄最阴毒的亡灵诏文:

“以完颜氏第七女心头血"

“饲青铜鼎百年饥"

字迹每成型一笔,破庙残存的梁柱就腐朽一寸。木屑如黑雪纷扬落下,露出后面十二个缓缓逼近的身影——那些美人图里的"姜明玥"们,此刻正用与她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凝视过来,朱唇开合间吐出的却是慕容氏的声音:“你以为换血就能破局?"

姜明玥突然笑了。她拔出金簪,簪尖在胎记上划出完美的弧线。破裂的皮肤下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闪烁着星芒的青铜流浆。

“母亲当年往银铃里灌的..."

她将流浆抹在裴沉舟心口的透骨钉上,钉身立即蒸发出腥臭的青烟。

“是熔了的青铜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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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变

整座破庙在青铜暴雨中分崩离析。十二幅美人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画纸在幽蓝火焰里蜷缩成胎儿形状。姜明玥抓住裴沉舟的手,将他染血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两人血液交融的刹那——

潼关地底传来巨兽苏醒般的轰鸣。沈明远突然撕碎官袍,露出爬满青铜纹路的躯体。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齿痕。每道齿痕里都嵌着半枚银铃碎片,随着他的惨叫叮当作响。

太子手中的诏书无火自燃。灰烬却不坠落,而是在空中重组为全新的文字:

“真公主的胎记里"

“藏着青铜鼎的味觉"

风雪骤停。所有魂灯齐齐转向北方——那里,完颜氏皇陵的轮廓正在血月下缓缓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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