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一

我第一百二十七次在警报声中惊醒。

氧气循环系统的红灯在舱顶闪烁，显示屏上的时间定格在2078年4月17日07:03。左手腕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三天前被取样舱划伤的旧伤，此刻却像新伤般渗着血珠。

"警告，核心舱压力失衡。"机械女声准时响起。我翻身跃起时，膝盖撞到休眠舱边缘的力度都和之前分毫不差。这已经不能用既视感解释了——我确确实实在重复相同的两小时。

前六十次循环时我尝试过所有方法。向地球发送的求救信号永远卡在97%进度，应急舱门每次都会在逃生艇启动前自动锁死。最诡异的是每次循环结束，空间站都会准时爆炸成银蓝色的等离子火球，而我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又在07:03准时复活。

但这次不同。当循环进行到第四十二分钟时，我在样本储藏室的低温柜里发现了异常。零下190度的液氮冷柜内壁上，凝结着几滴不属于任何已知化学试剂的荧光黏液。这些淡紫色物质在玻璃表面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的液态宝石。

"警告，核心舱压力失衡。"警报声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十二秒。我握紧激光切割器后退时，看见冷柜的合金门框正在扭曲变形。某种透明的东西从门缝中渗出，在空气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我想起三天前在木卫二冰层下钻取的样本，想起那些在显微镜下会主动避开光斑的微生物。当时首席科学家凯斯琳说它们像在跳华尔兹，可现在想来，那更像是某种精密的集体计算。

黏液生物攀上天花板的瞬间，所有显示屏同时爆出雪花噪点。我后颈的植入芯片突然发烫，眼前浮现出诡异的几何图形。那不是人类的视觉信号，更像是直接投射在神经突触上的全息影像——无数六边形蜂巢结构正在重组，每个单元里都闪烁着我的记忆碎片。

"共生体需要媒介。"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就像有人往我的意识里塞了张字条。黏液形成的透明触须缠上我的小腿时，腕表的倒计时显示距离爆炸还有十九分钟。这次我没有奔向逃生舱，而是转身冲向反应堆室。

核聚变反应堆的蓝光映出舱壁上的诡异景象。那些黏液正在编织某种立体神经网络，每根发光的丝线都连接着不同时间线的空间站模型。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们根本不是被困在时间循环里，而是被装进了某个高等文明的沙盘模型。

倒计时五分钟，我启动了反应堆过载程序。黏液生物发出次声波尖啸，整个空间站开始量子化震颤。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我最后看到的是黏液核心中浮现的星图——那是通往太阳系的跃迁坐标。

剧烈的白光吞没一切时，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第一类接触，人类不过是更高维度生命体眼中会思考的蚂蚁。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沙盘崩塌前，把警告刻在时空的裂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