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戚戚,明媚方至。
柳色不绿,花红未满,春风吹过轻侯山,像拂过一片新生的、柔软的绒毛。
阳光像雨一样挥洒,淋在人的身上,痛快也温暖。
——总空置无声的轻侯山进了新面孔。
这对于古怪的山观掌门而言是件顶好的事,收的新师弟师妹就像太阳雨——不寒冷,而暖气也会一点点渗透温度。
…唯一的坏处是他们两个从没听话好好练功过哪怕一次。
就像现在,两个街溜子又不知道跑到了哪个角落躲闲。
沈一弦拎着他的拂尘,丝毫没有掌门气度的数着数,那张俊美的脸上几乎绷不住气,势必要逮着人后两个人一人一个蹦子。
“花、小、楼!!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带着你哥出来,被找到了我可立刻给你脑袋上来一下!”
沈一弦一面四处找人,一面咬着牙威吓。
这个月第三次…沈一弦发誓,这位长生不死的掌门哪天要是突发身亡,一定是被气死的。绝无第二可能。
“呼——”
强风过,吹乱了发丝,像是烧在沈一弦的手臂上,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听见风里轻轻的、端雅而恶劣的笑声在荡漾,十分清楚。
石滚滚是死人吗?就这么让外人混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一步是“扑”,两步是“扑通”。
“呼——”
风声萧萧,一阵绝无可能吹来的风响在沈一弦耳边,那声音清脆,听起来就像…
剑!!
他猛地转头望去,脖颈处一阵冰冷。
不可能…
“刹!”
利刃出鞘——
“铛!!”金铁之声铮然长鸣,惊起一地飞鸟。
沈一弦微微偏头,怔愣着,僵硬的转过头,那把插在巨石上的“剑”隐隐散着寒光。
——那原是把折扇。
“嗡——”折扇战栗,瞬息间转回了主人的手里,沈一弦将目光挪到他身上,黑金纹绣的斗篷全然遮住了他整个人,只有额前明艳的乱发微微露出。
“朔野城的悬赏说…你的人头,是值一千零五十八万的…”虽然看不清脸,但沈一弦明白,他正在笑。
“真的吗?”
那人轻笑一声,手指抚过扇面,将扇柄轻摁,正好抵住沈一弦的心口,他捏着扇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刃,寒光闪闪,杀气森然。
他的手很稳,即使沈一弦已经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他的手依旧稳稳的握着扇柄,没有丝毫颤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变过,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六万…”
他像是喃喃自语,将沈一弦抵在巨石上,扇面微微张开,扇骨锋利,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他的胸膛捅穿。
“我来这儿,有个小任务,”他微微侧头,露出那张带笑的唇,“您猜猜看,是什么?”
沈一弦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扇子,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扇骨在自己胸口划过,久违了,已经很少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刀悬头顶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预料危险的恐惧。
冷静…冷静…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
沉默片刻,他随即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双桃花眼明亮清澈,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唔…?”
那人眸光闪烁了片刻,露出几分怔愣之意,似是未能料到这个荒唐的回答。
“砰——”
时机到!
沈一弦果断抬脚踢开了那把折扇,手腕一转,拂尘脱手飞出,顷刻化成一把长剑,直直刺向那人。
“看好了…长剑,是长这样的!”
这一招来得极快,又极为突然,这一招毫不留情,直取要害。抬手之间,速度太快,快到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砰…!”
折扇回挡,锐利的长剑发出隐隐的嗡鸣,下一刻,长剑径直刺穿了整个扇面。
“彭!”
没入躯体的沉闷声音响彻了整个清候观,望着那具尸体,沈一弦却全然说不出话——那具尸体,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这是什么东西…?!
“啪、啪、啪——”
一声清脆的鼓掌声从观内传来,接踵而来的,是无数整齐的脚步声,踩得沈一弦心慌不止。
“这真是个好天气啊,沈掌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那身黑袍,站在数十朔野城护卫中央
这是什么东西…?!
恐惧从沈一弦的脊背直冲头顶,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刚刚那人倒下的位置,那具尸体早就变成了枯白的模样,甚至在往上飘着青绿色的魂气缓缓消散。
那人微微侧头,语气里带着些好奇,“仙器…仙法…真的是仙人啊?”
“可惜空有一身本领……却如此大意。”
说着,他微笑着侧开一步,身后数十护卫剑尖的寒光瞬间倾斜而出,集中之人,只一眼,沈一弦就瞳孔地震。
“放开!!”
数十刀剑所指的中央,正是他朝思保护的徒弟——柳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