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地,两人只看见他的一角黑袍低着头往前走去,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
一路上,桐君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赶路。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块碎片,碎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终于,他们回到了山洞。程锦衣依然保持着那触目惊心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手上,黑雾已经要绕到脖颈之上,却迟迟没有继续伸展。
沈一弦甚至快要停止呼吸,只害怕他真的不动了。
看着他前面已经消散的分身,桐君神色恍然,果然,那人离开了。
而紧接着,看见黑雾没有延伸,他骤然神色一变,快步走到程锦衣跟前蹲下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着,便看见对方手上被匕首划出的一道鲜红而突兀的伤口。
那分明是程锦衣为了防止被黑雾支配身体而自己划的。
“不好!”
桐君猛然起身后退一步,“现在不能将黑雾引出,如若突然抽离黑雾,只会让他身上的伤口重新运作,到时候,之前他呆在这里的失血过多迹象就会重新开始运作…”
“如果运作途中没撑住…程兄就…!”
沈一弦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看向程锦衣,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显然已经十分虚弱。
“那现在怎么办?”沈一弦焦急地问道。
桐君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看来程兄体内的黑雾是被他暂时压制住了…这本来好办,只要让黑雾重新融合进伤口使伤口和症状痊愈,在时机内抽离就不会造成伤害,在下有把握。”
“但是…”桐君抿了抿嘴唇,“最稳妥的办法是将碎片融合,这是那孩子身上最后残缺的那块灵魂,如若融合了,在下如何能让那孩子苦苦哀求却永世不得超生?”
“…魂…魄?”
话到此处,桐君突然语气一高,他撑着站起身,捋了捋额前的乱发,露出一个和往日一样宽和的笑容——这太少见,他却依然振作了。
“——亦为转机,那孩子的这片魂魄可度化转生,在下便求,下次见面可见她高兴了,乃至唤一声哥哥呢。”
“在此之前,在下需让程兄无恙,便用个使二人两全其美之法吧,”桐君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处,垂眸时无一丝哀怨,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他永远温和。他永远灿烂。
沉寂的眼睛又一次变得如此熠熠生辉。他是另一轮太阳。
“以在下心脉融合程兄的症状,之后再重新抽出黑雾即可,如此一使程兄不会落下后遗症,二也可信守承诺。”
“…但…你呢?”正在此刻,一直毫无动静的程锦衣突然动了,他勉强眨了眨眼,声音还有些干涩,却依然能从中窥见他冷静的嗓音。
“那,重要吗?”
桐君微微偏头,曦光大好,倾斜在片片缕缕,又倒映进他的眼睛,两重金色相撞,变成了一种像金,像寺庙外被照耀的屋檐那样的光彩。
而他静静的笑,从未改变。
“阁下一直是位明理又善武之人,在下理解您的一番心意,此事不必担忧,在下自会打理。”
就像这些破事从来没有出现一样,桐君深吸一口气,又变回了那个被民众爱戴的堂主。
桐君走到程锦衣身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碎片递给程锦衣。
“程兄,此物上的黑雾与您体内的相连,且拿着它,在下会将魂力注入阁下的体内,引导黑雾进入在下心脉。”
桐君郑重的将碎片放在程锦衣手心。
程锦衣接过碎片,看着桐君,感激之意,沉默莫大于出口。
他知道,桐君这样做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谁会这么做呢?
桐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路。
当然,他可是桐君,不是吗?
桐君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他伸手搭在程锦衣的脉搏上,调整好呼吸,开始运转体内的魂力。他的身体渐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强烈,将他和程锦衣笼罩在其中。
“程兄,千万准备好,”桐君关照。
程锦衣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随着魂力的运转,桐君的心口处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光点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光芒,注入了程锦衣的体内。
程锦衣只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量顺着经脉流淌,所到之处,黑雾纷纷消散,伤口也开始愈合。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锦衣体内的黑雾越来越少,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而桐君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一幕让其他人都触目惊心,可桐君却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
终于,最后一丝黑雾也被驱散出了程锦衣的体内,桐君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了魂力,看着正不断往上延续的黑雾,桐君冷笑,“原来如此,吞噬人的血肉乃至精神吗?”
“程兄,感觉如何?”收回手,桐君撑着旁边的石头站起,关切地问道。
程锦衣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之前的疲惫和伤痛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连同旧伤都能净化吗?神奇。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桐君。”程锦衣真诚地说道。
桐君摆了摆手,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身体一晃,喷出一口鲜血。
“不对…不对…?”像是根本没觉得痛,也可能因为过分的兴奋懒得喊,桐君看着手上的位置,感到一些困惑。
抱着侥幸心理,他用折扇挑开手上的经脉,青绿色烟雾瞬间顺着伤口争先恐后愈合,看着黑雾依然往上,桐君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有必要把这具身体的经脉全都拆一边了,”桐君蹙眉喃喃自语,“否则五感尽失后再消耗魂魄重新恢复就麻烦了…”
说着,他像是没觉得疲惫一样,默默往远处走去。
“各位,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