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的秋水毒解了。
这个消息传到青丘时,凤九正坐在狐狸洞前的石桌旁,手里捏着一颗刚摘的桃子,指尖微微用力,桃汁便顺着她的指缝溢了出来,黏腻的触感让她恍惚了一瞬。
折颜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道:"连宋说,那毒解得不容易,东华昏迷了整整七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在哪儿。"
凤九垂眸,将桃子搁在桌上,淡淡道:"与我无关。"
折颜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真无关?那你怎么还戴着那半心戒?"
凤九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抚上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这是东华剖心所制,她曾想过要摘下来,可每每触及,却又舍不得。她抿了抿唇,道:"戴着习惯了,懒得摘。"
折颜笑而不语,只是又给她倒了杯酒。
——
东华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青丘。
他站在结界外,银发未束,披散在身后,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连宋劝他再休养几日,他却只是摇头,固执地站在那儿,一站便是一整天。
凤九没有见他。
第二日,他又来了。
第三日,依旧如此。
第四日,青丘下了大雨,他仍站在那儿,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浸湿了衣袍。迷谷看不过去,偷偷去禀报凤九:"小殿下,帝君还在外面站着呢,这雨下得这么大……"
凤九捏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冷声道:"他爱站便站着,与我何干?"
迷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
直到那一日,凤九喝醉了。
青丘的桃花酿后劲极大,她本只是想小酌几杯,却不知不觉喝多了,踉踉跄跄地走出狐狸洞,想透透气。夜风微凉,她迷迷糊糊地走着,直到撞上一道身影。
她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
东华。
他站在她面前,紫衣银发,眉目如画,只是眼底带着几分疲惫和执拗。凤九怔了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躲我?"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凤九挣了挣,没挣开,索性抬眸瞪他:"帝君这是做什么?"
东华盯着她,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半晌,他低声道:"凤九,我们谈谈。"
"谈什么?"凤九冷笑,"谈帝君如何在大婚之日抛下我?还是谈您抱着姬蘅走出妙义渊的留影珠?"
东华眸光一沉,握着她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日之事,我有苦衷。"
"苦衷?"凤九嗤笑,"什么苦衷能让帝君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
东华沉默片刻,终于道:"姬蘅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去。但我从未想过抛下你。"
凤九眼眶微红,却倔强地别开脸:"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东华看着她,忽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湿润,低声道:"凤九,我后悔了。"
凤九浑身一僵。
东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三百年来,我从未如此后悔过。"
凤九怔怔地看着他,酒意上头,眼眶发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东华缓缓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缠间,他轻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凤九张了张口,还未回答,便觉腿一软,整个人栽进了他怀里。
醉意彻底袭来,她昏睡过去前,只隐约听见东华低低叹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
夜风拂过,桃林簌簌作响,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