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三日的春雨终于停歇，苏府后院的桃花开得正好。
白苏九坐在绣架前，针线在锦缎上穿梭，不知不觉竟绣出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她怔怔地望着这图案，指尖轻轻抚过狐狸蓬松的尾巴。
"小姐，"小桃匆匆跑来，"辰府送来帖子，邀您明日去赏花。"
白苏九的针尖不小心刺破手指，血珠滴在小狐狸的眼睛上，竟让那绣品平添几分灵动。她抿了抿唇："去回话，说我一定准时到。"
次日清晨，白苏九在妆台前踌躇许久。最终选了件浅绯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就像初遇那日。
马车刚到辰府门口，就看见辰东一袭靛青色长衫立在石阶上。阳光为他镀了层金边，衬得眉目如画。见她的马车来了，竟快步走下台阶亲自相迎。
"苏小姐。"他伸手扶她下车，指尖温暖干燥，"今日气色很好。"
白苏九耳尖微热："公子身体可大好了？"
"托小姐的福。"辰东唇角微扬，领着她往后院走，"我新得了株异种海棠，想着你或许喜欢。"
穿过回廊时，白苏九注意到他步伐比往日慢了些，右手偶尔会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所在的位置。
"公子伤口还疼么？"她忍不住问。
辰东脚步微顿："无碍。"顿了顿又道，"小姐若心疼，不妨常来看看我。"
这话说得直白，白苏九脸上顿时飞起红霞。正要回应，忽见园中一株海棠迎风怒放，花瓣竟是罕见的金红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火凤海棠。"辰东轻抚花瓣，"百年才开一次。"
白苏九不自觉地靠近，忽然一阵风吹过，满树花瓣纷扬落下。她伸手去接，却见辰东先一步解下外袍为她遮挡。
"当心落花迷了眼。"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白苏九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眼。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甚至闻到了辰东身上清冷的松木香。心跳突然乱了节奏，慌忙后退一步，却不慎踩到裙摆。
辰东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小心。"
这一揽，白苏九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隔着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还有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抱、抱歉..."她手忙脚乱地站稳，却发现辰东的耳根也红了。
"该道歉的是我。"辰东松开手，却悄悄将一片落在她发间的花瓣收入袖中，"唐突了。"
赏花过后，辰东邀她去书房喝茶。推门而入，白苏九一眼就看见了案头那方白玉镇纸——雕的正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与她绣的一模一样。
"这镇纸..."
"上月偶得。"辰东沏茶的手很稳，"觉得可爱就买下了。"
白苏九接过茶盏，指尖不小心相触，一股细微的电流窜上心头。她低头抿茶，发现正是自己喜欢的雪芽香片，还加了少许蜂蜜——这口味她从未对人提起过。
"合口味么？"辰东问。
"很好。"白苏九犹豫片刻，"公子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辰东眸光微动："猜的。"他放下茶壶，"小姐看起来就像喜欢甜味的人。"
窗外鸟鸣啁啾，两人静静品茶。白苏九发现书房陈设处处合她心意——窗边的软榻铺着她最爱的天水碧锦缎，书架上的游记正是她一直想看的，甚至连熏香都是她惯用的白梅香。
"公子这里...很舒适。"
"是吗？"辰东轻笑，"那小姐不妨常来。"
此后半月，白苏九成了辰府常客。有时带些新做的点心，有时帮他整理账册。辰东总能在她到来前备好她爱吃的茶果，在她微露倦意时递上软枕。
这日她正在书房抄写诗册，忽听辰东轻咳几声。抬头见他脸色苍白，手中帕子沾了血迹。
"又咳血了？"她急忙放下毛笔，"我去请大夫。"
"不必。"辰东拦住她，"老毛病了。"
白苏九不由分说地探上他额头，果然滚烫："烧成这样还硬撑！"她急得眼眶发红，"我去煎药。"
药炉前，她小心控制着火候。这药方是她特意去医馆求的，据说对心脉旧伤最是有效。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自己曾经也这样为人煎药，只是场景变成了云雾缭绕的仙宫...
"想什么呢？药沸了。"
辰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接过她手中的蒲扇："我来吧。"
白苏九不肯让开："病人就该好好休息。"
两人争执间，她的手背碰到药罐，顿时烫红一片。辰东立刻抓过她的手浸入凉水，眉头紧锁："疼不疼？"
"不..."白苏九刚要摇头，却鬼使神差地改口，"有点疼。"
辰东轻轻托起她的手，低头吹了吹。温热的呼吸拂过烫伤处，竟比药膏还管用。白苏九怔怔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再久些。
"好了。"辰东取出药膏为她涂抹，"下次小心。"
药膏清凉，他指尖的温度却滚烫。白苏九心跳如鼓，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寻常朋友。
"辰东..."她轻声唤道。
"嗯？"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去看看药。"
转身时，她没看见辰东眼中闪过的失落。
夜里回府，白苏九辗转难眠。她取出枕下的玉坠对着月光细看，内侧"东华"二字清晰可见。
"东华..."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辰东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字——落款正是"东辰"二字。
东华到底是谁？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心头：若辰东就是东华...
"不可能。"她自嘲地摇头，"定是我想多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白苏九不知道的是，此刻辰府书房里，辰东正对着铜镜卸下伪装——墨发渐次化作白丝，
镜中人分明是九重天上那位尊贵的帝君。
"小白……"他对着虚空轻声道，仿佛在回应谁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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