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常常在傍晚听到海的叹息。

那是一种低沉而遥远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困在深处呼唤着，随着潮汐由远及近，最终拍打在我家临海的木质围栏上。

这座小岛终年被海雾笼罩，岛上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我们的房子位于最边缘，几乎悬在悬崖上，面向大海的那一面。

母亲总是说，这个位置能让我们第一时间迎接父亲的归来。

可我隐约记得，父亲的渔船在我六岁那年的台风夜里失踪了。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母亲从不承认父亲已经离开了我们。她每天仍会做两人份的晚餐，在餐桌前摆好空荡荡的椅子，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对着那个空位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岛上的琐事。

而我知道，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不搬走，她说是因为海的声音。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听见海底的歌声。

"那是迷失的灵魂在唱歌，"母亲总是这样解释，"它们在呼唤自己的亲人。"

每当夜深人静，我确实能听到从海面传来的声音，不像是波浪，更像是某种生物在水下发出的呜咽。起初我以为是海豚或鲸鱼，但渔民们说，这片海域从来没有见过那些大型海洋生物。

母亲制作海鱼的方式很特别。

她不会马上杀死它们，而是将活鱼放入一个特制的木桶中，加入盐和一种从悬崖边采集的紫色海草，然后合上桶盖，将其埋在屋后潮湿的沙地里。

"这样做，鱼的灵魂才会留在肉里，"母亲解释道，"海的味道才不会流失。"

三天后，她会将木桶挖出，打开盖子。那些鱼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鳃部轻微翕动，眼睛浑浊却仍有光泽。母亲会轻柔地将它们取出，挂在屋檐下的细绳上风干。

那条线上总是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鱼，随风摇晃，像一串怪异的风铃。有时夜里，我能听到它们发出微弱的、类似呻吟的声音。

"那不是鱼在叫，"母亲告诉我，"那是海妖的呼唤。"

岛上的老人说，这片海域住着海妖。它们不像传说中那样有着鱼尾与人身，而是能够美地模仿任何它们见过的生物，包括人类。它们会用亲人的声音呼唤岸上的人，引诱他们走入迷雾笼罩的海中。

"永远不要在雾天靠近海边，"母亲警告我，"永远不要相信雾中的呼唤，即使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你最爱的人。"

今天，岛上电台预报将有台风靠近。我坐在窗前，看着海面上逐渐聚集的乌云。母亲则忙着将屋外的东西收进来，包括那些半干的鱼。

"今晚会有大风，"她说，"我们得把门窗都钉死。"

风开始呼啸，拍打着我们摇摇欲坠的木屋。雨点如子弹般射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母亲煮了一锅鱼汤。汤里漂浮着白色的鱼肉和紫色的海草，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我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涩，但母亲鼓励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