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阑尾炎与倒计时
二月的沈阳像块冻硬的黑巧克力,风里掺着细沙,刮过脸颊时带着细微的刺痛。
文文盯着办公桌上的台历,红笔圈住的“2月27日”像块淤血,在苍白的纸面上洇开。她摸出抽屉里的橘子软糖,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只剩三颗了,是珊珊昨天塞给她的,说“留着路上吃”。
“啪!”
会议室里,珊珊摔了手中的保温杯,热水溅在质检报告上,晕开团模糊的蓝墨水。“谁负责的面料采购?”他的声音像块冻裂的冰,“这种次品也能过检?”
老刘缩在椅子里,不敢抬头:“是...供应商临时涨价,我们只能...”
“涨价就换!”珊珊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的底线是什么?我最再乎的又是什么?吼的西斯底里,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明天早上十点前,给我找三家新供应商,否则——”话没说完,他突然皱起眉,手按在右腹,脸色瞬间白得像雪。
“珊哥?”文文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翻倒,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发出巨响。
珊珊摆手示意她坐下,却在弯腰捡笔时,整个人踉跄着撞在桌上。她这才看见,他的衬衫右腹处洇着片深色的汗渍,像朵迅速绽放的墨花——那位置,和她昨天在他宿舍看到的疤痕一模一样。
“送医院!”她冲过去扶住他,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松与冷汗的味道,“你是不是早就疼了?”
他咬着牙摇头,却在被扶出会议室时,低声说:“别告诉别人...怕你走前见不到我。”
消毒水的味道像把钝刀,慢慢剖开走廊的寂静。
文文守在病房外,盯着电子屏上的“阑尾炎手术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芬递来杯热水,声音带着少见的哽咽:“他怕耽误你离职,硬是拖了三天...”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面小鼓,在耳膜上敲得震天响。“急性阑尾炎,幸好送来及时。”医生说,“不过病人坚持不手术,说什么都要出院。”
“他在哪?”文文冲进病房时,珊珊正攥着护士的手,试图扯掉输液管,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却仍冷着脸:“我再说一遍,我要出院。”
“不准动!”她冲过去按住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你是不是傻子?不要命了?”
他愣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两下:“怕...赶不上27号。”
她突然想起台历上的红圈,想起他抽屉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橘子软糖,想起他给雪人画的微笑。指尖抚过他右腹的纱布,触感柔软得像北方的雪,却烫得她缩回手:“我哪都不去,等你好了再走。”
“不行...”他别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你爸妈...还在等你。”
她突然俯身,吻住他的唇。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像把钥匙,猛地拧开她心里的闸门。“我不管。”她轻声说,鼻尖抵着他的,“你敢死,我就哭到沈阳下暴雨。”
珊珊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左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指尖掠过她湿润的眼角,说着:“傻企鹅。”
两天后,他偷偷拔掉输液管,裹着羽绒服站在病房门口,像个偷跑的孩子。“走。”他晃了晃手里的病历本,“带你去吃铁锅炖。”
小饭馆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蒙着层白雾。珊珊咬了口贴饼子,突然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南方人第一次吃炖菜,慢点。”
她盯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他办公室里的设计稿——那只展翅的天鹅,脖颈处有块羽毛总是画错,现在她终于明白,那是因为他每次握笔时,右腹都会隐隐作痛。
“以后别总发脾气。”她把炖菜推到他面前,“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
他抬头看她,眼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像落了片夕阳。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知道了,我的企鹅小姐。”
离开饭馆时,雪又下了起来。珊珊把围巾摘下来,绕在她脖子上,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锁骨:“27号早上,我送你去机场。”
她点头,却在低头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纱布边缘——那里,还渗着淡淡的血迹。
雪落在围巾上,很快就化了。她攥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北方的雪,落在南方就成了雨。”
而她此刻的眼泪,大概会在他心里,结成最甜的冰。